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我老板有病 作者:鸡包纸 狗血,疑似bao养。自割腿肉吃吃吃ˋ( ° ▽、° ) 老板VS秘书。 简介大概就是: 秘书:我老板有病。 老板:特么我秘书才有病!!! 霸道二货老板攻X外冷内热秘书受 ============== 城市的角落里酝酿着灯红酒绿。刚刚应酬完的陆文桥在酒吧街里走了个来回,匆匆瞥过的人群中没有合自己心意的脸。 在酒吧门口和搭讪的年轻人调了一会情之后,陆文桥直接问他做不做。那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扭捏起来。陆文桥没什么耐心,直接挥手说了拜拜。 他现在憋得厉害,又喝了酒,只想找个耐操的人干几炮,没心情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靠在车边抽烟的时候,旁边默默立了一个人。 陆文桥抬头。面前陌生的年轻男人长相温和清秀,是他会多看两眼的类型。 男人盯着陆文桥,目光里有紧张有羞涩。陆文桥心想又是个来搭讪的嫩茬。 “什么事?”他先开了口。 男人犹豫片刻,低声问:“你是想找人过夜吗?” 陆文桥笑了。 “你要陪我?”他问。 “三千。”男人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抬起头说。 陆文桥的笑脸一下子就冷了。 他不喜欢买。 “你值三千?”他指指那一头的酒吧街,“在里面任意挑一个玩一整夜都用不了三千,你他妈谁?” 说出价格之后,男人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平静地对陆文桥说:“我是第一次。你可以玩一整夜。” 陆文桥就这样将这个男人带了回家。 他不喜欢酒店里的气氛,更习惯在自家的床上做。进门之后他让男人先去洗澡,自己找出了润滑剂和安全套。等他也洗好出来,男人已经披着浴巾坐在床边等着了。 “怎么称呼?”陆文桥擦干头发。 “许亦然。” 陆文桥脸上抽了抽。 居然连个化名都没有……这么老实真的是出来卖的?! “上床。”陆文桥没心思跟他多说什么,指指床。 许亦然脸上又出现了紧张神色。他四肢僵硬地站起来,很快又在原处坐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上床,趴着。”陆文桥解下围在下半身的浴巾,露出已经半硬的性`器。许亦然脸上一白,立刻扭过头,沉默地依照陆文桥的指示趴在了床上。 年轻的男人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因为身体的暴露,脸上和颈脖都微微发红。 沐浴之后的身体散发着舒服的香气,陆文桥知道他用的应该是自己的那瓶绿茶沐浴露,心里很喜欢。他顺着许亦然的膝弯一直往上摸,双手很轻易钻入了浴巾里面。 男人没有穿内裤,光滑的皮肤手感让陆文桥更加兴奋。他解下许亦然腰间的浴巾,开始揉搓他的臀肉。 许亦然身材细瘦,像是青春期的少年,但肌肉还是有的。陆文桥揉得兴起,手指顺着脊背一路往下,指腹卡在了男人的后`穴,立刻察觉到紧张的收缩。 穴`口是湿润的,看来许亦然已经在浴室里做了润滑。陆文桥被酒精刺激的脑袋也无心与他调`情,既然前戏都已经自己完成了,那他也只能提刀直入。 把润滑剂倒在臀`沟里,又在自己那玩意儿上抹好了,陆文桥发觉许亦然一直全身紧绷,看上去非常紧张。 他亲亲男人的背:“我进去了。” 许亦然的身体轻轻发颤,在肉根的头部挤进肠道的时候全身都痛得痉挛了起来。 陆文桥做了两次,最后抽出来时,被长时间撑开的穴`口一时无法合拢,只微微收缩。陆文桥看得顿时又兴奋起来,但他不喜欢听到身下的人喊痛,于是扯了安全套扔掉,拍拍男人的臀。 “起来了。” 许亦然方才已经晕了过去,被陆文桥这么一拍,顿时痛醒。他在枕头上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鼻涕,艰难地撑起身子,走到房门那里拿自己的衣服。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他中途停了几次,匆匆忙忙拿着纸巾擦拭从屁股那里流下来的润滑液,眉头一直皱着。 床头放了三千块现金。陆文桥在浴室里洗澡。他拿条毛巾围着自己下`体,连坐都疼,只能斜靠在床边,等陆文桥出来后自己再进去洗。 陆文桥出了浴室看到许亦然还在,顿时一愣:“你怎么还在?” 许亦然没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义,坦然回答:“我洗个澡就走。” 他声音略略嘶哑,但还是听得出温和磁性的声线。陆文桥想起方才几番激烈,男人一直都趴在床上不声不响,他竟然没听到他呻吟的声音,顿时有些失望。但兴致已经过去,他擦着脑袋对许亦然说:“这是我的浴室,你洗什么洗?拿了钱就快走。” 许亦然顿时一愣。 陆文桥在他这个惊愕的表情里又发现,他挺好看的。眼是眼鼻是鼻,五官很俊秀。 许亦然很快低头抓起衣服匆匆穿好,将三千块叠好揣在口袋里,一步一步慢慢走了,没再多看陆文桥一眼。 陆文桥躺在床上快将沉睡的时候,发现自己把刚刚那个男人的名字忘掉了。 月底的时候,按照惯例,陆文桥都会到下属的几个分公司里转一转。他的陆氏传媒集团做得大,父亲退下来之后就由他接手,人虽然变了,但“陆总”的名称不变。 陆文桥对这个例行的巡视很反感。无奈这是父亲那里沿袭下来的传统。他只花了一天,走马观花似的在几个分公司过了一遍。 “陆总不吃个饭再走?已经订好包厢了。”总经理把陆文桥一行人送出门,“就在附近……” “不了,晚上还有个视像会议。”陆文桥温和地笑,心里想着的是昨晚在酒吧里钓到的那个调酒师今天估计就能吃下肚了。 这时值班室那边匆匆走过来一个人。门卫向他打招呼:“许秘书。” “哎,王伯。” 陆文桥正好抬起头,看到一个似乎有点面熟的年轻人。 许亦然拿着一沓文件僵硬地停在陆文桥一行人对面。 看到陆文桥看着许亦然发呆,总经理忙为他介绍:“这是上两周新招的秘书,姓许。名牌大学高材生,做事挺认真利索的。小许,这是陆总。” 陆文桥脸上浮起笑意,冲许亦然点点头。 这个陌生人见面时才会流露的笑容让许亦然恢复了平静。他说了声陆总好,站到了一边。 陆文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亦然。 他今日一身西装,似乎因为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热,外套解下来搭在手上。白衬衣紧扣着的颈脖和他印象中一样白`皙细瘦。在明亮的灯光下看他,发现果然是一副好模样。 “不用送了。”陆文桥揣着一肚子的心思走了。 许亦然看着他离开,背后冒了一串的冷汗。 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干净,恰好到了下班时间。许亦然和同事告别后离开公司,走到路口就被叫住了。 陆文桥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笑眯眯地喊了他一句“许秘书”。 许亦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无奈地走过去。 “陆总。” “许秘书。”陆文桥似乎对他这个称谓很感兴趣,翻来覆去地说,“哈,许秘书……上车。” 许亦然没动。 “有些不方便在这里说的事情想和你聊聊。”陆文桥很笃定,“上来吧许秘书。” 许亦然死盯着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神情掠过。他抬眼看看四周,目光茫然,随后才默默绕过去上了车。 “再陪我一次。”陆文桥也直接,“不行就下车吧,就当我们今天第一次见。” 车子没开动,许亦然知道陆文桥给他选择的机会。说不,然后立刻下车,一切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陆文桥看出男人的犹豫。他想知道明明月薪近万,为什么他还要出去卖。不过现在还不合适问,他耐心等待着回答。 “……这次也是三千。”良久之后许亦然开口了。 陆文桥一脸讶色:“我是你大老板。” “……老板也要收钱。”许亦然咬牙。 陆文桥哈哈大笑。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说好,三千就三千。 车子终于启动。许亦然一直盯着车窗外的景物,全程沉默。陆文桥自顾自地说话,倒也悠然自得。 到家的时候陆文桥想起了什么,问他:“你叫许什么来着?” “……许亦然。” “哦。记住了。” 许亦然唇角一挑:“不用特意记。”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基本熟门熟路了。各自洗澡,各自做好准备工作。许亦然趴在床上看电视,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陆文桥压到他身上时,立刻发现了许亦然的紧张和僵硬。 他扯开许亦然的浴巾摸他屁股:“都两周了,还疼?” “不是……”许亦然模糊地回答。 陆文桥扒开他屁股看。那一处一切如常,紧闭着,还带着湿润的水色。 “你自己都洗过了,应该不是疼吧?嗯?”陆文桥翻身下来,趴在他身边问。 静了一会,许亦然慢吞吞地说:“我会放松。上次做得比较疼,这次请你轻一点。” 陆文桥恍然大悟。他想起许亦然当时是第一次,自己是粗鲁了一点。 说这些话的时候许亦然整张脸都红了。他垂着头把自己埋在床褥里,耳朵和脖子都泛着红。陆文桥看着觉得很有趣。 “好。”他答应了。 陆文桥让许亦然靠着床头坐起来,把腿打开。 许亦然的性`器比陆文桥的小,勃`起之后估计差别更大,陆文桥伸手握着,感觉到许亦然顿时一颤。 “做什么?”他紧张极了。 “这次按程序来。”陆文桥冲他笑,“我是你大老板,对下属要温柔些。” “……不用。我是男人。”很意外地,许亦然顶了他一句。 陆文桥心说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男的就不会疼了?傻`逼。 他也没再说话,认真地握着许亦然的阴`茎上下撸动。那根原本软趴趴的器具很快在他手里勃`起。 “嗯,你硬了。”陆文桥说,一边用拇指在龟`头那里打转,擦过敏感的开口。 许亦然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 陆文桥抬头看他。 许亦然脸上有倔强又有惊愕,满脸潮红,胸膛起伏,一双眼睛看看陆文桥又看看陆文桥的手,慌里慌张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陆文桥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可以亲你吗?” “……有这个程序吗?” 陆文桥:“……不一定。先问问你,有的人很坚持炮友不能亲。” 许亦然轻轻喘气,腹部一抽一抽的:“你有很多炮友?”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陆文桥:“……呃,怎么说呢……” 许亦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不过就不亲了吧……” 陆文桥很想亲,想咬咬许亦然已经变红的嘴唇。但是许亦然既然这样说他也没办法。 “你……你先放开……”许亦然开始推他的手,“我要出来了……” 陆文桥果真放开。许亦然一口气还没喘顺,陆文桥又把他准备自己解决的手拨开了:“我来。” 他的手指抹了润滑剂,压在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收缩的穴`口上。 许亦然又一惊。 陆文桥的手指一点点地压了进去。短暂的异物侵入感之后,怪异的蠕动刺激了肠道,许亦然呻吟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疼?” 许亦然不知摇头好还是点头好。 陆文桥开始缓慢地以手指抽`插,渐渐地整根食指都埋进了许亦然的身体里。 前列腺所在的位置很容易找。陆文桥因为许亦然不让自己亲,起了一点欺负他的心思。指腹轻轻按压又立刻离开,短暂的抽`插之后又继续按压。 他能感受到每按一次,手里握着的性`器都似乎更硬一点,肠道又紧又暖地缠着他的手指。 许亦然身体发软,只能任陌生又可怕的快感一点点笼住自己。 最后射出来的时候他尖叫了一声,腹部抽搐着,整个人都软在了床头。 陆文桥手指也没拔出来,还在里面蹭来蹭去。他贴着许亦然的脸,舔舔他发红的眼角问:“疼么?” 许亦然快疯了。他大老板是有病吗这个疼不疼已经问了一晚上了! “不疼……”他闭着眼睛躲开陆文桥落在脸颊和额角的亲吻,“要做就快点。” 陆文桥笑了一声。 他又挤进去一根手指。那被自己按摩揉搓得泛起潮红之色的洞口吞没了自己的手指,一直到根部。内里微微蠕动,随着许亦然的喘息,似乎有意识地摩擦着两根正在试图继续深挖的异物。 指尖摩擦到某处,许亦然软瘫下来的身体突然一振,没合上的唇间溢出一丝呻吟。 “嗯?怎么?”陆文桥知道许亦然这样新鲜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抗拒快感,手指开始迅速地捅进捅出,每每都要擦过那处,又装作很诧异的样子问,“舒服?” 许亦然咬着自己手指,不理他。细瘦的腰已经随着剧烈快感弓起,胯下原本软下来的肉`棒又颤颤地翘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摇晃。肉`棒被一点点渗出的液体湿润,整根都亮得淫靡。 “我付钱了的,不许堵,叫出来。”陆文桥说。 许亦然愣愣地睁眼看他。那双眼睛圆而明亮,圈儿泛红,此刻愕然又带着点羞耻。他无声地把手指放下,转而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陆文桥不知怎么,觉得抗拒着这些正常反应的许亦然有些可爱。他拉过许亦然刚刚咬出两排齿痕的手按在又湿又黏的肉`棒上,温柔地摩挲着:“舒服就喊出来,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被自己握在掌中的手带着颤抖,但片刻后陆文桥放开手,许亦然还闭着眼自顾自地撸动肉`棒,口中啊啊作声。 陆文桥把手指抽离许亦然身体里那处又热又湿的地方,将性`器抵在穴`口。 “好了,不要动。”他把许亦然的手拿开。得不到抚慰的肉`棒头端还渗着透明的液体,许亦然睁眼看他,带着一丝恐惧和紧张。 陆文桥心想,估计是上一次做得太凶,吓到他了,于是放缓了语气:“不急,我慢慢来,这次不疼的。” 说着一点点地插了进去。 许亦然心想陆文桥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谁说不疼的?!!!!!!! 从后`穴猛地传至全身的剧痛让他大喊出声。 陆文桥知道现在停下会痛得更厉害,一鼓作气把整根都捅了进去。 许亦然觉得胃都被顶到了胸口,他有种想呕吐的感觉。身体里那根又粗又热的异物没有再动,陆文桥喘着气俯下`身,擦掉他的眼泪,亲了他鼻尖一下。 “很快就好……很快……” “不了……我不做了……”或许是因为陆文桥这一次非常温柔,许亦然开始反抗。 “乖。”陆文桥一边握着因为疼痛而软下来的许亦然的肉`棒,一边顺着他颈脖一路亲到胸口,轻咬他胸前两颗在方才的激情中已经挺立的乳`头。 胸口的异感和下腹的酸胀很快盖过了肠道中饱胀的感觉。痛感被麻木之后,许亦然白净的脸上又泛起了潮红,不停喘息。 陆文桥知道要让他说出些主动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说:“慢慢来。”说着腰部开始缓慢用力,被暖湿肉`洞吞没的肉`棒开始小幅度地抽`插。 许亦然这一次没有再说痛。他眼睛有些失神,被撞击得轻轻摇晃的身体在灯光里一览无遗。肠壁随着摩擦开始收缩,陆文桥渐渐加重了力气,粗大的龟`头每一次都粗暴地插进紧闭的肠道,突破层叠的软肉,抵达许亦然从未意识过的深处。 不断被碾压摩擦着的地方带来强烈快感,而后`穴的麻木和酸胀又似乎是另一种无上愉悦。 许亦然死死抓着床单。肉`体撞击的响声和滑腻液体摩擦的粘稠响声在两个人低缓的喘息中尤为清晰。白色的精`液一股股顺着硬`挺茎身淌下来,把他胯下的毛发全都打湿了。 “慢……慢一点……” 许亦然发出几不可闻的乞求,陆文桥全不理会。他狠狠按着陆文桥的腰身,每一次撞击都又深又重。身下男人青涩但诱人的身体是被自己开发出来的:这个事实令陆文桥几乎兴奋到忘我。 “不好意思,没带套。”陆文桥没什么歉意地说,把许亦然抱在怀里。操得红肿的地方缓缓张合,方才他射进去的东西一点点地被推出来,在床单上堆了小小的一滩。 陆文桥觉得又来劲了,就着这个姿势将许亦然托起来一点,又插了进去。 许亦然全身都没了力气,软绵绵地任他抱着,好一会才嘶哑着喉咙应了句:“别插了。” “让我放着,嗯?不戴套舒服吧?”两个人姿势别扭但亲密地肌肤相贴。许亦然还带着热量的皮肤很光滑,陆文桥在他肩膀上亲了几口。 “你舒服,我很麻烦。”许亦然歪着脑袋,声音嘶哑,“放开我,我回去了。” “先洗洗吧。” 许亦然默了一会儿:“合适么?那是你的浴室。” “合适合适。你走不过去吧?”陆文桥带着笑,“我抱你过去,或者我帮你?” 想到许亦然在浴室里自己伸手在那洞里抠挖精`液的场景,陆文桥的下`身又是一阵发热。 许亦然背脊一僵,红着脸怒吼:“把你那玩意儿拔出来!” 还埋在温热处的那物又硬了。陆文桥抱着他插了几下,还是抽了出来。被摩擦发红的部位一张一合,白浊的浆液又流出穴`口。 许亦然脸上发烫,心想这厮真他妈变态,做完还要看。他挣扎起床,按着酸疼的腰,拖着发软的腿一步几晃地走进了浴室。陆文桥饶有兴致地看他移动到那边,看他每动一下大腿间就滴下一些白液,看得胯下涨疼。 许亦然咬牙切齿地做好清洁工作出来,看到陆文桥正在自己打手枪。 许亦然:“……” 陆文桥冲他笑笑。 许亦然:“陆总,钱。” 他冲陆文桥说“钱”的时候非常平静自然。刚刚在床上的呻吟和哭喊似乎都和现在这张云淡风轻的脸没有任何关系。 陆文桥突然起了个念头。 “不给。”他说。 许亦然皱眉看他。 “我包你一个月。”陆文桥伸出手指比划个手势,“十万,一个月。” 许亦然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两分钟,点点头:成交。 穿了衣服要走,许亦然打开卧室门又关上,走回来脸色不太好地问陆文桥:“十万,算起来,那不是每天都要做?” 陆文桥笑倒在床上。 “看我心情,看你情况。” “哦。”许亦然点点头,“先付定金吧。” 陆文桥笑得不行。他掏出手机,问了许亦然的银行账号,给他转了五万块钱。 许亦然看到了提示短信,说收到了,转身出门,走了。 歪坐在公车上打了会儿瞌睡,他又收到条短信。陆文桥居然把剩下的五万也给转了过来。 ……就不怕我拿了钱跑路? 有病。许亦然想。陆氏传媒集团做不久了。 陆文桥几天后就利用职务之便,把许亦然借调到了自己身边。正好他的大秘书准备请产假,顺理成章,理由充分。才刚让许亦然熟悉和上手分公司业务的总经理无话可说,每天看着许亦然就心情愉快的女职员男职员们也无话可说,挥泪送别。 许亦然一直以为陆文桥说的一个月十万是指上床的费用,但当陆文桥把他堵在自己办公室里说“脱裤子”的时候他愣了片刻。 玩办公室play? 陆文桥解开了皮带,坐在办公椅上,长叹一口气:“看你穿着个白衬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屁股还包得那么紧,我就不行了。你看,都硬了。” 他炫耀似的扒拉下自己内裤,把里面硬`挺的那根亮给许亦然看。 许亦然默默盯着那物看了片刻,什么都没说,端起桌上的一杯冷茶就浇了下去。 开车回家的时候陆文桥咬牙切齿。 他陆文桥包养过那么多男人,哪一个敢冲他泼茶水的?! 一个都没有!从来没有! 除了自己老子,从来没人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何况还是泼到自己老二上的。 陆文桥气得不行,当场就把许亦然推到墙上要抽他。 许亦然紧张了片刻,很镇定地告诉陆总:下午有大客户要来,你把我打肿了,会议我就出席不了了。 秘书出席不了很麻烦,这个会议的前期工作都是许亦然和营销部的人配合着做的,大客户那边对这个面容温和头脑清晰举止有礼的许秘书也很有好感,如果他不在,一时根本找不到别的秘书顶替。陆文桥想了半天,这客户又大又老,跟自家爹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砸了很不妙。 他不打脸了,转而往许亦然屁股上甩了几掌。 想到许亦然当时的表情,陆文桥觉得真特么爽。 回家操死你。陆文桥哈哈大笑,往右打方向盘。 砰地一声,撞上了开出来的一辆小卡车。 许亦然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钱拿到了,金主出车祸了,自己享用着他的豪宅,只需要每两天去医院汇报一次工作就行了。 许亦然进门时,陆文桥正边吃水果边看电视。 “陆总好。”许亦然说。 陆文桥看到他过来,冷哼一声,把面前装着切片水果的碟子推到他面前:“喂。” 许亦然锁了门,放下文件夹,走到床边先调整好陆文桥的病床高度,确保不会让他金贵的、打着石膏的双腿受到二次创伤。这一切做起来都十分熟练快捷,毕竟每次到医院汇报工作都要这么来上一回,许亦然习惯了。他拿起牙签插了颗葡萄衔在自己嘴里,凑到陆文桥唇边。 那人舌头一卷就把葡萄卷了进去,又和他缠在一起,啧啧有声。许亦然微微皱眉,闭了眼睛。 葡萄是护工剥了皮摘了籽的,又滑又甜。陆文桥却觉得还是许亦然的舌头更滑一点。他就不明白了,这人之前跟自己上床的时候还是个雏,怎么舌吻的功夫就那么厉害,像是练了好多年。他缠着许亦然的舌头又吸又搅,没伤的手把他揽着卡在床边,手指松了皮带,从裤头滑进去,摸到他屁股时身下那根立刻就站了起来。 许亦然也不明白。 自己明明躺在床上伤得几乎半身不遂,还要用手去摸去插。摸完了插完了也就过过干瘾,自己一是坚决不肯在医院做,二是不答应帮他做口活的,只肯用手。 可用他许亦然的手,和用陆文桥自己的手,手上手下的,有什么区别? 想来想去,他只能认为陆文桥脑回路与众不同,确实有病。 陆文桥折腾了半天,干瘾过足了,看许亦然去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唇上还是又红又肿,心里痒得不行。 躺病床上没事干,他有时候会想想许亦然。许亦然不太像基佬,这是陆文桥住院一周以来得出的结论。哪里有基佬被自己这种身经百战的人啃了半天,一点没硬的?他以前压着直男舌吻过,结果人还不是被他吻得硬邦邦? 陆文桥心道许亦然应该有点什么毛病。光是要吻他就费了许多口舌功夫,总算答应之后他才发觉这人舌头技巧很不错,但就是怎么亲都没反应。床上撸几把操几下倒是能硬,正常着来反而硬不了?他心里转过了许多个念头。 “许亦然。”他打断了许亦然的汇报。 许亦然静静看着他。 陆文桥非常喜欢身上还带着点情`欲的痕迹,但看他的眼神却非常平静的许亦然。特别禁欲,特别诱人。他招招手让许亦然走过来摸他唇,摸着摸着顺手就想把自己手指伸进去。 “我会咬你的。”许亦然门牙合紧,冷淡地说。 啧。陆文桥心里不爽快,简直怀疑当日问他要不要人陪过夜的男人脸上那种紧张和羞涩是装出来的了。 “你有没有点职业道德,嗯?”陆文桥说,“老子给了你十万,你就要把老子服侍好。懂?” “我认为那十万块钱只是我和你在床上进行性`关系的费用。”许亦然平静地说。 “你懂不懂包养啊?你在床上让我舒服,床下也得让我舒服。我让你哭你不能笑,我让你跑你不能跳,就算老子让你在这里脱了衣服爬上来让我干,你也不能说句不!”陆文桥有点怒。 许亦然认真回答他:“我不懂。我没被别人包养过,也没有包养过别人。如果你想让我做这些事情,应该在给付定金的时候和我签订好协议,并且在协议上列明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写清楚了,我自然就会好好遵守。” 陆文桥:“……” 他发现除了在床上和办公室,其余时间跟这个人没办法好好说话。 陆文桥也没真的生气,他觉得自己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发怒。相反,住院太无聊,他每天除了应付父母亲戚和客户的探病,就剩期待许亦然过来,亲亲抱抱、打打嘴炮这种乐趣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昨天下午我看到你从后门过来,又不见你来找我。干什么去了?”陆文桥问。 他当时在草地上晒太阳,看到许亦然从后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装东西的袋子,以为是来探望自己的,急匆匆让护工把自己推回病房。结果直到晚上熄灯,许亦然一根毛都没出现。 许亦然静了片刻。陆文桥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飞快消失的困扰表情。那个瞬间的许亦然又有点像跟自己搭讪那个人了。 “我回去给自己记个旷工。” 陆文桥:“……不,不是,我是问你来医院做什么了。” “旷工半日,没有跟上司报备,按规定应该记旷工一日。”许亦然说,“我会跟人事说的。” 聊不下去的陆文桥仰头长叹,挥挥手:“你走吧。” 许亦然立刻开始收拾文件。 陆文桥咬牙:“住了一周,明天我就回去了。你给我洗好屁股等着。” 对方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别的表情,像是嘲讽的笑。 “陆总,我觉得你现在还不行。”许亦然说,“你石膏还没拆,撑不住。” 陆文桥气笑了。他在床上想了半天,一会思考回去怎么折腾许亦然,让他那张嘴说不出别的扫兴话,一会又在想那个人表情发生变化的时候怎么那么好看呢。 陆氏的福利很好,尤其食堂,几乎可以说是远近闻名。陆文桥今年年初签发了一个公告,持陆氏员工证的人在食堂吃饭费用全免,没证件的,不好意思,按市价的两倍销售。公告一发出来,陆氏的食堂就空了一半。常来蹭饭的其他企业员工说起这个公告都咬牙切齿:好吃是好吃,可是贵,太特么贵了,而且还不明码标价,一道芝士鲜虾焗饭标价600,太坑人了。 按陆文桥的意思,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的员工福利,关别人家屁事。 所以许亦然每每在食堂吃饭,听到的基本都是关于陆文桥的赞美。 “啊陆总好帅。” ——帅个鸟,睡觉流口水。 “啊陆总人可好了。” ——好个鸟,除了扒衣服什么都不会。 许亦然今天要去接陆文桥出院,想到回家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有点烦。 干脆吃辣,狠狠吃辣。自己的肠胃不好,吃了辣一定会拉肚子。把陆文桥的兴致都败了,那件事就可以少做几回。 许亦然倒也不是讨厌和陆文桥上床。陆文桥说话粗俗,但在床上对他一贯都是很温柔的,总是兼顾着他。但是最近这几回,他做着做着就要亲上来。许亦然接受不了这个,他也感觉到陆文桥不太高兴。所以趁着自己住院、没法做什么实质性举动的时候,威逼利诱许亦然,总算挣得几回舌吻。 想到陆文桥亲到自己之后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许亦然又在心里说了遍:有病。 食堂大妈给他的都是清淡的菜。 许亦然:“来个宫保鸡丁。” “许秘书你吃不了辣,吃那个干啥呀?”大妈说。 许亦然奇道:“你知道我吃不了辣?” “知道,我们这几个都知道。陆总说的。” 许亦然大惊:“陆文……陆总说的?” 大妈乐颠颠道:“他上次来食堂吃饭,批评我们,说辣的东西太多了,要兼顾员工口味。还拿你来举例,说许秘书就不能吃辣。” 许亦然托着个盘子僵了片刻,扭身走了。 好吧。他边吃边想,今天去接他出院的时候对他态度好一点。 陆文桥终于出院了。许亦然开车去接他,一路上被摸得心烦气躁。 “你把手放放好行吗?”许亦然尽量比较温柔地说,“一路都是摄像头,陆总,您不要脸,我还要。” 陆文桥顿时摸得更凶,拉开链子就要往里探。 “我说你他妈停一停好吗!”许亦然怒了,“你摸我有鸟用啊!你摸来摸去还不是把自己摸硬了?!” “硬了好,回去正好干你。”陆文桥说。 许亦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把他手狠狠扭了一下,甩开不理了。陆文桥也不是真要惹他生气,就是觉得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些变化还挺有趣的。他收好手,笑眯眯地侧着脑袋看许亦然。 许亦然被他看得浑身白毛汗起,压着限速一路狂飙。 一回到家陆文桥就开始放肆。许亦然推着轮椅把他运回去,看他招手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刚靠过去就被抱着压了下去,重重地吻。 许亦然吓了一跳,刚要反抗,想起这人是给了十万块钱的金主,又不动弹了。 陆文桥吻得浑身舒爽,舌头勾着许亦然的那根缠了又绕,吻得许亦然呼吸急促,腿都有点软。但他伸手一摸,那里还是没反应。 “……你是不是有病?”陆文桥摸了几下,认真地问。 许亦然把他的手打开,擦擦嘴,转身推他进卧室。陆文桥自己挪上了床。许亦然说去叫个饭,眼看就到饭点了,陆文桥想吃了好,吃了有力气干你。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打算找部小黄片给许亦然看,让他多点反应,这时突然听到厨房里哗啦啦一阵乱响。 “许亦然?” 没人应。 陆文桥想不会出事吧,不会想要表现所以亲自给我下厨,结果切到手了吧? 他想到这种情节,心里有点怪怪的不舒服。被包养就被包养呗,搞那么多事情做什么,万一包出感情了怎么办?太不会做人了,这不是让我难堪么?陆文桥一边想,一边又挪回轮椅上,一路慢悠悠出去看许亦然出了什么事。 许亦然不在厨房,他在厨房隔壁的卫生间里,趴在马桶上狂吐。 “你怎么了?”陆文桥见他吐得脸都青了,问了一句。 家里还有药吗。他想。真是麻烦,看来今晚干不成了。 他很失望。 许亦然擦擦嘴抬起头,什么都没说。 陆文桥一下就不太高兴了。他自认给足了许亦然好脸,但许亦然什么都不跟自己说,他花十万块钱买回来一个不说话的人偶,太没意思。 于是陆文桥把轮椅堵在卫生间门口不让他出去。 “说,怎么吐了。” 许亦然眼神闪烁,好一会才虚虚地说,犯恶心。 陆文桥就笑了。“你身体不是挺好吗?回来一路也没见你不舒服,怎么就吐了?”他觉得许亦然身体可能还是弱了点,随口道,“不是被我亲过,恶心的吧?” 他哈哈哈哈地笑,笑了一半声音就低下去了。 许亦然没否认,静静站在他面前,看上去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陆文桥:“……” 陆文桥是陆氏这一大家子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几个哥哥要不没结婚要不没生子,他简直身受万千宠爱,连大学时候跟家里出柜说“我喜欢男人”,爹娘哭了喊了几天发现没用都只好随着他去,你开心就好。 他爹陆健嘉说,男人就男人吧,你别那么折腾就行,闹出事来还害了别人家孩子。 他娘陈曦说,不许乱搞,不然剥了你的皮! 陆文桥嘴上说好的好的,完全没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该玩还是玩,玩几P都那样玩,玩够了就包个学生或者新鲜小艺人在家里弄个把月,尝尝有家的感觉,回头玩心一起,就把人给飞了。 所以他亲过的人真挺多。 可许亦然这种亲了吐的,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 两个人堵在卫生间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是许亦然先开口:“陆总对不起。” 看着青年的眼神,还有他的表情,陆文桥想生气又气不起来。 “我就那么恶心?”他问。 许亦然忙抬起头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我的问题。我很接受不了亲吻。” “为什么接受不了?” 许亦然沉默了。 “……那在医院那几次呢?”陆文桥刚问完就想起,他每次用手帮自己做完之后就立刻到洗手间去,把水开得哗哗的。陆文桥只是单纯以为在洗手,实际上是在……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失败。 他没心情再问了,转了轮椅到客厅,自顾自开电视看。 外卖来了,许亦然心里有愧,忙前忙后地给陆文桥拿碗拿筷子,服侍他吃饭。 陆文桥边吃边看许亦然到阳台上打电话。傍晚暮色将青年人利落的身体线条勾勒出来,长腿细腰,一身合体的衬衫西裤,轮廓有点模糊,但陆文桥觉得很好看。 他咬着筷子,盯着许亦然的屁股看了很久。 大半个月过去了,许亦然一直住在他家里,好吃好喝,人没有以前那么瘦巴巴的了。陆氏的总部有健身房,下午他会拎着许亦然一起去健身房锻炼,陆文桥隐约想起住院之前俩人做的那次,他趴在许亦然背上,摸到他腹部开始有了肌肉的形状,还笑了他几句。 虽然不能亲很可惜,但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许亦然,过来。”他看他挂了电话,喊道。 许亦然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一个月快到了。”陆文桥说,“但我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所以要顺延一周。” 许亦然:“……没有这么算的。” 陆文桥:“我说有就有。” 许亦然:“协议呢?协议上写了吗?” 陆文桥气结。 这时许亦然话锋一转,语气软化:“我让你不高兴了,这是我的错。那就顺延一周。” 陆文桥嘿嘿冷笑。这人可真麻烦,明明都要顺延一周了,还必须要做出“这是老子的决定”的样子,不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罢休? 刚刚亲了吐那一件事已经被陆文桥抛在了脑后。不亲就不亲,他以前出去约炮,很多人也坚持不亲,性质没什么不同。今晚他要夺回主动权,不把许亦然弄得哭出来不罢休。 陆文桥边吃饭边想,好像他还没把许亦然弄哭过?哎,这个有意思。他燃起熊熊的挑战欲。 结果晚饭吃完,分公司一个急电过来,投资的项目出事了。陆文桥去不了,许亦然就和副总连夜飞了过去。 陆文桥只能自己做手活,烦得不行。 他在家无所事事地呆了两天,实在憋不住,电话叫了两个相熟的人过来,玩得浑身爽快。 不过他已经有点习惯许亦然那种忍着憋着不出声的类型,对于刚摸几把就叫得发浪的,有点腻了。 当晚陆总趴在床上,鸡摸地给许亦然发短信。 他发了十二条,许亦然回了一条。 “好” 连个标点也没加!!! 陆文桥有点想他,又觉得自己跟别人上了床会不会对不住许亦然,想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轮到被包养的那个来束缚金主了?! 世上绝没有这样的事。 许亦然和副总刚下飞机就立刻接到了陆文桥的电话,让他晚上去参加一个饭局。 他累得只想回家,无奈是老总的命令,只好拖着疲累身躯打的前往。路上他还给医院拨了个电话。 “你好啊潘护长。”他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热情熟络。 “小许呀?好几天不见你了。”接电话的护士长语气欢快,“问张警官的病情是吗?状况好很多了,今天能吃不少东西,还问我们你去哪里,怎么不来看他了。” “我这几天出差,明天就去。”许亦然说,“谢谢你啊潘护长。” 他给这个护士长带了些特产,暗暗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记得带过去。 包厢里推杯换盏,正吃得热闹。两张大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 许亦然推门进去,先过去跟陆文桥打了个招呼。陆文桥的腿没什么大问题,昨天去医院拆了石膏,今天已经能拄着拐杖出门花天酒地了。他坐的那张桌上都是市里有点名气的年轻人,官二代权二代富二代,十几双眼睛同时投到许亦然脸上来。 “陆总,事情办妥了。”许亦然平静地说。 陆文桥看他几眼。那个项目出的事情不小,许亦然这几天应该是很累的,眼下带了点青色,休息不太足够的样子。他说:“你坐那边吧,好好吃点东西啊,哈哈。都是年轻人,能聊开的。” 许亦然就过去了。背后十几双眼睛钉在自己背上,他刻意忽略。 另一桌倒真的都是很年轻的男孩子。他抬眼笑着打了招呼,不动声色看一圈过去。 至少一半是声色场里打滚出来的。许亦然心里略略有了个数,想到陆文桥让自己过来坐着,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另一边,陆文桥在那里紧张地摆手。 “不行的不行的。” 程公子笑了:“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连个包养的人都教不好,我们就帮你教嘛。” 一桌的人都笑起来,有些又往许亦然那边瞅。 他们这些人从小玩到大,只有一个陆文桥是例外。陆文桥的家里是做小生意起家的,陆健嘉后来才搞了个传媒集团,前身也是个小广告公司,跟这些真金白银的富二代权二代不能比。陆文桥心里清楚,脸上一副没什么心机的表情,和他们打成一片。 “你们打算怎么教?我推荐用药。”卢公子压低了声音,“我上次弄了个小明星,让他吃了点那什么,整个人都快化在我床上了。我说跪下来舔脚,他二话不说立刻滚下床,抱着我脚就开始啃……” 众人哈哈大笑,陆文桥也跟着笑。 包厢关着门,那边的笑声另一桌也听得到。许亦然一直低着头吃东西。他太饿了,胃不舒服,吃得很慢很缓,那边的放肆笑声不停钻进耳朵里。 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聊什么,但偶尔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令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席间,面孔稚嫩的男孩们随意地喝酒聊天,内容大概是张公子送了这个一辆车,王二少给了那个一间房,言谈之间也有些攀比的意思。许亦然吃得差不多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说话。 有的男孩被另一桌叫过去,吃吃喝喝又摸摸,和他的金主笑成一团。许亦然很漠然地看着,扫到陆文桥往这边看过来的视线。 “有事吗?”他眨眨眼,以眼神问。 但陆文桥没能准确接收许亦然的信息。他以为许亦然眨眼是说“你也想玩这种”。 “我不玩这个类型的。”陆文桥撒了个谎,把眼睛眨来眨去,面部抽搐。正好一个以前和他很熟悉的男孩凑了上去,贴在他身上要喂他喝酒。 看来没事。许亦然又低头拿了筷子,正好看到蹄髈转到自己面前,立刻下筷,随即认真开吃。 陆文桥以为他不高兴,心里想着要解释,但转念一想,许亦然不高兴不就代表他在意自己? 这蹄髈炖得一般。许亦然吃得艰难,皱了眉头。 陆文桥看他一副咬牙切齿对付食物的模样,眉头皱起,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自己心里的不爽快顿时就全都没有了。 快吃喝完了,男孩们又走了回来。原本坐在许亦然身边的那个端了杯酒要和他喝:“许秘书是吧?你好呀。我刚听陆总说你是他的得力助手,我也是从陆氏传媒走出来的人,以后多多关照。” 男孩笑得又青春又灿烂,一排白牙亮出,眼睛明亮坦荡。许亦然认出他是陆氏传媒投资的某部电视剧里走出去的演员,举起了手中的茶杯:“我不能喝酒,就以茶……” “许秘书不给面子啊?”男孩身后又有个人钻了出来,是坐在另一桌上的卢公子,“你不给我们张尧面子,不就是不给我卢星海面子么?” 卢星海把张尧手里的酒杯取下来,递到许亦然面前。 许亦然没法拒绝,只好笑着喝了,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卢星海兴致盎然地打量他,笑笑就走了。他一离开,又有几个人凑上来要跟许亦然喝酒,许亦然喝了张尧的不可能再拒绝别人的,只好都接了。 卢星海走回那一桌,一坐下来就悄声道:“有味道啊。比那些小孩有味道多了。喂,陆少,你从那里找到这么个人的?” 陆文桥解释了一通。身边几个人都有些惊讶:“他的本职是你的秘书?” 得到陆文桥肯定回答之后,那几个都笑了。 “陆少这件事做得就,哈哈,是吧,不太稳妥了。你包了他,就总有不要他的时候。万一他转头把你们陆氏的商业秘密都卖出去,你就完了。” 陆文桥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但他觉得许亦然不可能这样做的。 他嘴上笑骂几句,转头往许亦然那边看,突然发现许亦然连同刚刚要和他喝酒的几个男孩都不见了。 卢星海见他往那边看了又看,笑着说:“别急,我让张尧他们教他些让男人舒服的方法。” 陆文桥愣了愣。他想起刚刚那几个人接连不断和许亦然喝酒的事情,顿时站了起来。 “酒里放了什么?”他脸色糟糕,不太客气地问。 卢星海哼地一笑:“什么都放了,怎样?” 陆文桥暗骂了一句,转身抓起外套就走出了包厢。 他还存着张尧的号码,急匆匆打过去:“你们在哪儿?” “陆总?你们散席了?”张尧笑着说,他背后有隐约的嘈杂人声。 “我说你们他妈的把许亦然弄哪儿去了!”陆文桥在走廊里大吼一声,转角处服务员端着的佛跳墙差点摔到了地上,“别动他,我能废了你你信不信?” 张尧手一抖,没抓稳手机,吓坏了:“1919室!” 陆文桥怒气冲冲地狂按电梯。 这回真糟糕了。许亦然那种性格的人绝对接受不了这个。平时他涎皮赖脸地把些情趣玩具的图片给他看,每次都换来无数眼刀,在床上更是连喊出声的次数都极少。 别说延期一周,看来这关系今晚上就得完了。 电梯每层都停,上人下人,陆文桥心急火燎。 许亦然说不定被压了……衣服被脱了……只有自己摸过的屁股也……陆总突然想到这不可能,那帮男的都是软绵绵的零,要比力气肯定比不过许亦然,说不定是许亦然压他们呢。 ——也不行! 许亦然是他陆文桥包了的,跟谁上床干活都不行! 陆文桥被自己的脑补气得青筋暴起,电梯一停在十九楼立刻拄着拐杖冲了出去。 1919室的门打开的时候,陆文桥已经做好了看到一幕不堪景象的准备。 但屋子里的几个人正围桌打麻将,许亦然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除了衣服凌乱,裤子被扒了一半,什么事都没有。 张尧给他开的门,忙不迭地解释:“啥都没做!许秘书醉了,我们就带他到这里来休息……” “还想骗我?!”陆文桥大吼,“卢星海都说了!酒里有药!” 张尧冤枉地嚎:“没有啊!怎么可能有!我们谁也不会随身带这种东西的。卢公子跟你开玩笑而已。” 陆文桥不信他,转身去看许亦然的情况。 许亦然满头是汗,脸上潮红,领口的扣子解开了,颈上有被吻过的痕迹;裤子脱了一半挂在膝盖上,内裤包着的那团已经有了勃`起的迹象。 陆文桥:“……” 他的智商不允许他相信张尧的话。 张尧又慌忙解释:“就……就刚刚弄了一下。大家觉得,咳咳,出来玩嘛,平时我们一起的时候,陆总和卢公子也挺喜欢看我们几个互相做……” “他跟你们不一样!”陆文桥恨死卢星海和这几个人了,弯腰把许亦然拾掇整齐,拍拍他脸想让他清醒。 许亦然因为肠胃问题很少喝酒,酒量并不好。今天一下子灌进去几杯高度白酒,哪怕胃里垫了各种山珍海味也顶不住,很快就晕了。 晕乎乎的时候他察觉有人拉着自己往前走,睁眼看到一张床,呼的一下自己扑了上去。 被人脱裤子解扣子的时候他是有知觉的,烦闷地推了几把,在心里狠骂陆文桥这个色中饿鬼。朦朦胧胧又觉得有人拍自己脸,力道还很不客气,费了劲睁开眼,总算看到陆文桥一张大脸砰的一下在眼前亮起。 “陆文桥……”许亦然皱眉盯着他,“你烦死了。” 陆文桥心说你他妈才烦死了,老子是你金主,为什么金主要照顾一个被包养的人啊?! “滚起来!回家!”陆文桥把他扯得坐了起来。他现在脚上有伤没法开车,于是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人。许亦然坐得不稳,摇摇晃晃地把脑袋靠在陆文桥腰上,还蹭了一蹭。 陆文桥满腔被别人引起的火气呲的一下,就全都消了。 像是被让人通体舒服的凉水浇透,什么怨气都生不起来。他依靠拐杖站直,心情很好很好地摸摸许亦然脑袋上的毛。 哎,真乖。陆文桥挺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许亦然。 千辛万苦地回了家,许亦然好像清醒了很多,说要洗漱。 陆文桥哭笑不得,把他从厨房里拉出来推进了浴室。 等了半个多小时,心想总该洗好了,他推门进去,发现许亦然穿着浴袍呆站在镜子前,盯着牙刷看。 他脸还是红的,带着酒意,平时没什么表情和波动的冷静像被酒精浸染透了,有种很乖顺、很温柔的味道。 陆文桥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小许,怎么了?” 许亦然转头看他一会,慢吞吞说:“我想吐……” 说完转身就吐了。 陆文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己还没亲,现在已经变成看到就想吐了吗?! 他气哼哼地回去坐在床上,觉得腿上的伤也一抽一抽地疼。 许亦然终于回来了,满脸倦意,看到陆文桥坐在床上还问了句:“不睡觉?” 现在其实才刚刚八点多,陆文桥完全不想睡。他问:“你的酒醒了?” “醒了吧。”许亦然看看床铺,“我想睡觉。” “没什么不妥?”陆文桥还在担心卢星海说的话,“卢星海说你喝的酒里有药。” “什么药?” “……春药,之类的。” 许亦然:“你喝了春药?” 陆文桥:“是你喝了……” 许亦然躺下,把被子拉到肩膀上:“哎,真可怜。你自己解决吧。” 陆文桥咬了半天牙,跟自己说别跟醉酒的人生气,千万别生气,要淡定,要从容,要有气度,反正聊不起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天发生了。他低头在许亦然露出来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不管他的痛哼,自己开台灯玩游戏了。 萝卜被啃了几口,嘤嘤地哭。他心疼得不行,正要重新开始,眼角余光看到许亦然坐了起来。 “喝水吗?”他把身边的水杯递过去。 许亦然不接杯子,只抬头看他。 “有件事情忘记做了。”他抓抓脑袋,还没干透的头发睡得乱翘,又因为满脸迷糊,看上去挺好玩,“你不是说出院了要做一次?” 陆文桥惊呆了。 许亦然开始脱睡袍:“我不能让你亏了那十万块钱。”他衣服脱了一半,认认真真举个手跟陆文桥算:什么时候是两次,后来又一次,接着又…… 看到陆文桥惊愕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许亦然不太清醒的脑袋晃了晃。 “哦,你腿伤,情况不好,不能做。”他说着又要躺下。 “做做做!”陆文桥心说尼玛,多难得,你居然能主动一次,以后要多灌你喝酒才是。 他哗啦一下掀开自己睡袍,露出什么都没穿的身体,冲许亦然说:“你坐上来。” 许亦然很顺从地坐在他身上,按照陆文桥的指示把两人胯下那根并在一起,缓慢摩擦。 他的还没什么反应,陆文桥的已经半硬了。 陆文桥拨了拨许亦然的头发。许亦然低着头,好像十分认真地在研究那两根被自己双手包围的器官.拨开还带着水分的、垂落在额前的额发,陆文桥看到他脸上透着点红,不知是醉意未消还是羞窘引起。 只是这个模样的许亦然很令他喜欢。 他对刚刚的事情还耿耿于怀:“我就那么难看?你怎么看到我就吐?” 许亦然终于抬起头。这下陆文桥确认他脸上的红是因为酒意了,因为这人的眼神明显是有点晃的。 “不。”许亦然定定盯着陆文桥说,“陆总,你很好看。” 陆文桥顿时高兴了。他捏着许亦然的屁股,手指滑进他臀缝里碰了又碰,嘴上直哼哼:“你喝了酒怎么那么不一样,挺好挺好。” 他又问许亦然怎么那么主动。 本以为许亦然是不会回答的,但那人静了片刻,居然说话了。 “你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在洗澡的时候就清醒了许多,在酒店房间里听到的那些嘈杂声音全都涌进了脑子里。 把他带到那房间里的男孩子们说了挺多话,那些话都挺不好听。然而让他在温暖水流里有种悚然感觉的却是陆文桥冲他们吼的那句。 陆文桥以为他受了感动,摸摸他低垂的脸。一趟出差似乎令他消瘦,他心里涌出些近似爱怜的情绪。 “陆总,你错了。”许亦然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他,“你看,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呢?不都是为了钱可以和你上床的人么?无非比他们年纪大了些,看上去体面一些,骨子里都是相同的。” 陆文桥默了。 “要真有不同,大概是我更便宜吧。”许亦然又低了头,“陆总肯定没碰过十万块就肯陪你睡一个月的人。” 陆文桥无话可说。 他觉得许亦然说得很对,每一句都很对。但又觉得分明有某些地方是不一样的。可他说不出那些不一样的是什么地方,只好将人抱紧压下来。 “好了,别弄了。”他有些躁,伸手去拿了润滑剂,就着那些凉滑的液体,把手指伸进去。 许亦然也不说话了。他伏在陆文桥身上,又因为怕压到他身上扭伤擦伤的地方,手在床上支起来,脑袋搁在陆文桥肩膀上。手指在里面搅动的时候他发出很轻微的吸气声,腹部一抽一抽。陆文桥还记得要怎么弄他才舒服,很快身上人就肌肉紧绷,身体发颤,蹭在自己腹部的性`器一抖一抖,流出粘滑液体。 陆文桥尽量轻尽量慢地插了进去。许亦然手握得死紧,拼命吸气。他急促呼吸的气流声在陆文桥耳边响得很急,令陆文桥自己也有些急切。 许亦然已经出了汗,脑袋完全靠在他肩上,陆文桥可以感受到他肌肉和皮肤的颤抖。 他顶得很深很重,许亦然一声不出,但显然也兴奋起来,喘息声大乱。陆文桥将许亦然的头扶正,命令他:“叫出来。” 许亦然眼神发虚,愣愣看了他片刻,很听话地松开了口。但呻吟声才刚溢出唇边他立刻又咬紧了,脸上瞬间掠过明显羞耻和愧色,立刻低头,再也不肯出声。 陆文桥还在不停地跟他说“叫出来”。他说一次,许亦然就紧张一次,里面湿软的地方就紧一分,让陆文桥舒服得不得了。 确实没什么不同。都是做这回事,都是被自己操得发软的男人,都是用钱换来的。 他把许亦然推正,又下了个别的命令:“自己动。” 许亦然脑子里正混乱一片,一时没弄清楚陆文桥的意思。陆文桥的手从他腰上滑下去,按着被自己性`器撑开的那处,许亦然身体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自己动,射出来。”陆文桥说,“或者我再放点什么进去,帮帮你。” 许亦然显然吃惊。他胸膛和腹部都在起伏,陆文桥的那根还在他身体里勃勃而动。他抹了抹自己满是汗水的脸,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说:“我不懂怎么动。” 陆文桥被他这个表情和声音勾得又硬了几分,腰往上一挺,擦过被捅出了兴致的肠道,撞进极深的地方,立刻让许亦然轻叫一声,脚和腰都软下来,夹着他的那个地方又紧又热,还在发抖。 陆文桥把他性`器上流出来的透明液体抹到他胸前乳`头上,食指压着那两颗硬起来的小玩意搓来搓去:“你自己动一动就懂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嗯?” 会这样命令式地让床伴做这样的事情,陆文桥印象中还是第一次。以往的那些男孩子都太懂得怎么取悦他,细腰扭得又骚又浪,嘴里哥哥好大好厉害什么的乱叫,像许亦然这种明明自己也爽、但就是不肯主动的类型,陆文桥以往是很不喜欢的。做这档子事的重点就是你爽我也爽,憋着忍着不是故意让人不愉快么? 但偏偏许亦然这副模样他就是中意。许亦然越是扭捏羞涩,他就越是兴奋。让这个人主动在自己身上扭腰摆臀,发出兴奋到极点的呻吟,成了陆文桥现在最想干的事情。 许亦然扭得很小心,但慢慢也找到了节奏和趣味。他主动调整角度,让体内那根又重又狠地擦过敏感处,身前晃动的性`器被陆文桥握在手里,到了喷发边缘但又射不出来,他又难受又舒服,话都说不清楚了。 “陆总……陆总……放开……我要射了……呜……” 许亦然被他整得眼圈发红,眼里水光一片,眉头紧皱,脸上又是愉悦又是痛苦。 温热紧窄的地方将自己性`器紧紧包裹,每一次推入和吞没,都仿佛将身上的人所经历的快感又掀上另一个高`潮。 陆文桥挺腰狠狠撞击,许亦然张着口,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清亮的唾液从张开的唇边滴落,像失去了控制。他完全失去了神智,仅靠本能扭动腰部,偶尔垂头看陆文桥时,眼里尽是乞求和窘迫。 “不行了……求求你……” 陆文桥终于松开了手。带着温度的粘稠液体顿时从性`器口端喷射出来,溅在他胸腹上。许亦然没有堵着自己的嘴,陆文桥第一次听到他高`潮时候这种几乎断气一般的喘息。骤然缩紧的肠道死死缠着他那根还没乐够的东西,陆文桥也在重重喘气,等不及许亦然喘匀,挺腰又开始抽`插。 这个时候如果能互相亲吻就好了。陆文桥被心里这个想法挠得痒极了,许亦然身体还在发抖,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 可是他会吐。陆文桥觉得真是扫兴。 下面的嘴吃掉了自己那玩意儿,上面的那个口也应该吃吃自己舌头,才算圆满。 他又怕许亦然吐出来败坏了兴致,又想咬他舌头,十分挣扎,十分矛盾。 察觉到陆文桥的手指在自己唇上摩挲,许亦然愣了很久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陆文桥抓抓他头发。又被汗湿透了。柔软发丝缠在自己手上,带着点儿缱绻的味道。 这时许亦然突然主动抬头凑了上来。 陆文桥才一愣,许亦然已经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我……我只能……嗯……”陆文桥的腰还在挺动,许亦然说话的声音都软了,“只能做到……这样……” 他边压抑地喘息,又在陆文桥的唇角亲了一口。 “对不住了。”许亦然在他耳边笑了一声,“亏本生意对吧……” 陆文桥的心啊,就像被锤子重重击了一下,又像在温暖轻柔的水里滚了一遭,又重又暖,又酸又涨。 他亲过那么多人,却是第一次被不算亲吻的接触弄得心都软了。 他将许亦然抱着,也学他的样子,一下下轻吻他的唇角。亲吻的间隙看到许亦然的神情有片刻迷惑,随后居然还带了点笑意。 于是连吻仿佛都有了缠绵情意。 次日起床,许亦然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服侍金主穿衣的时候动作也同样粗鲁。 陆文桥一副君主的模样坐在轮椅上,临出门的时候冲许亦然招招手让他低头。 “……你别亲我。”许亦然边穿西服边说,“亲了我就吐,你不恶心?” “废话少说,快过来。”陆文桥锲而不舍地招手。 许亦然一脸“有病”的表情凑过来。陆文桥果然把他的脑袋压低。 但这次他只是在自己的唇角轻轻一碰就放开了。 许亦然弯着腰愣在那里,片刻后居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他迅速站起来,怒吼:“搞什么!” 陆文桥笑嘻嘻:“早安吻啊,许秘书。” “你特么有病!”许亦然吼道,“这种事是我和你能做的吗!” 陆文桥依旧笑嘻嘻:“能啊,为什么不能?你怕什么?” 许亦然一时语塞。 太亲密,太温和,太容易造成某种错觉了。 陆文桥看许亦然想反驳自己又一时找不到话可以说的窘迫模样,觉得十分有趣。他清了清嗓子,庄重地朝着门口挥手:“出发吧。今天要跟卢星海那个孙子谈生意。我帅吗?” “帅。”许亦然没什么起伏地应了。 卢星海虽然也是没什么作为的富二代,但他有一个相当强劲的副总,一场生意谈下来,不止许亦然,陆文桥也觉得筋疲力尽。 他坐在办公室沙发上松领带:“尼玛逼,百分之二十五?上一期合同还是百分之三十,越分越薄,觉得我姓陆的好欺负?” 许亦然站在窗边看大厦停车场出口的几辆车离开,听见陆文桥这样说,心里倒是很想应和他:是的。 陆文桥人脉广,他本身就是做传媒的,人脉和资源远比人才要重要得多。他发了一会牢骚,又走到正在给他泡茶的许亦然身边偷亲一口,神清气爽地出门准备应酬了。轮椅被他撇在一边,他带着拐杖走了。其实今天本不需要轮椅,但陆文桥觉得坐轮椅比拄拐杖要来得有气势。 无聊,幼稚。 许亦然在他身后呆了片刻,将刚注入热水的茶杯握在手里,心里一时很复杂。 这段日子他是一天天数着过的。还有十天,还有五天。然后又顺延一周——那就又还有十天。一天天数着,一天天等着最后那一日到来。 他希望陆文桥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当时走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人陪着过夜,是因为他早就认识他。 在陆文桥还不是陆总的时候,许亦然就已经认识他了。 但显然,这个人一点都没有想起来。 应酬时难免推杯换盏,那一桌的人除了陆文桥这样的年轻老总,还有不少男孩女孩,鲜嫩漂亮。有个男孩紧紧蹭着陆文桥坐,手搁在他大腿上转身端酒要敬他。陆文桥一杯酒刚下肚,那男孩细柔纤长的手指就探到了他两腿之间。 桌上的其余人有的在谈笑,有的已揽着怀中人乱亲乱摸。卢星海也抱了个男孩,两人口舌相缠,吻得难舍难分。 那男孩见陆文桥盯着卢星海,便也凑上来,小舌头吐出一点,就要亲陆文桥。 陆文桥突然往后一躲,避开他的同时顺势将他按回自己的位置上。他也不想场面尴尬,对那男孩笑笑:“我喝多了,先去洗手间。不用不用,你不用跟来。” 男孩不是酒店里的少爷,是一个新出道没多久的平面模特。陆文桥对他没有任何印象,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和其他的许多人都没什么不同。他在洗手间里洗了脸,擦去满脸水珠的时候不免有点想起许亦然。 许亦然本来是要跟他一起过来的,但他要加班整理下一次商务谈判会议的资料,没办法跟着他。 陆文桥盯着镜子里脸色微红的自己看了半天。 他觉得许亦然不来参加这种饭局是好的。然而这个想法经不起琢磨,他只要稍微一往深里想,隐约就察觉到危险。 为什么不希望他来?怕他见到什么?还是怕他遭遇到什么? 陆文桥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他曾谈过几次正儿八经的恋爱,虽然没有善终,但恋爱中人的情绪他是很清楚的。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危险了。 有的人能引起他的兴趣,这不奇怪。但放任这种兴趣继续下去,就是他自控力不强的证明了。 他转身想出去,一开门就看到那新出道的模特新人钻了进来。 “陆总,你那么久不回去,我过来看看。”那男孩显然也是知道陆文桥好这一口的,满脸青春灿烂的笑容,越走越近,“陆总你不舒服吗?脸有点红。” 陆文桥站着没动。那男孩就这样贴紧了,亲了上来。 许亦然晚饭是在员工食堂解决的,现在到了该吃夜宵的时候,觉得有点饿。 公司里的人大都已经下班了,他信手抄起电话给自己和还在加班的几个人订了夜宵。放下电话没多久,电梯就叮地一响。 “小刘,你去取一下。”许亦然把钱给了自己的助理。 助理走出去没一会又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袋子:“许秘,陆总请吃夜宵。” 许亦然惊讶地抬头,果然看到陆文桥走进来。 “陆总。”他连忙站起来。 陆文桥走近,许亦然闻到他身上细微的酒气便皱了皱眉,看到其余员工都在分夜宵,小声问了句:“你酒后驾车?” “没有,找的代驾。”陆文桥示意他跟着他进办公室,“方向有些新改动,你带资料过来,我跟你说。” 许亦然忙拿了资料跟着他进去。 大致交代清楚之后,陆文桥招手让许亦然走过去。 许亦然以为他又要像早上那样亲他,于是走过去很自觉地低下头。 陆文桥讶然:“你做什么?” 短暂的愣神之后,许亦然脸上掠过一丝窘迫与羞惭交杂的神色,立刻直起身,平静地说:“你的领口。” 陆文桥低头,发现领口被扯开了。 那个模特新人舌功厉害,陆文桥被他挑起了一些模糊的欲`望。两人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摸了几把,想来是那时候扯乱的。 后来男孩蹲下来解他的皮带,陆文桥那时却突然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他想为什么许亦然不肯帮自己做这件事,为什么不能亲吻,越想心情就越烦躁。 “应酬,逢场作戏,都这样。”陆文桥草草解释。 沉默片刻后陆文桥有些无力地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许亦然也一副讶然表情:“说什么?” 两人一坐一站,陆文桥抬头盯着他,确实没从他神情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波动。他突然间就有些气馁了。 抛下那么鲜嫩的小男生跑回来,只是因为想看看他而已。 他叹了口气,决定不逗他玩了,招招手:“过来。” 许亦然走近他,腰挺得笔直。 陆文桥拉着他领带令他弯腰,低声笑道:“这次是真的。”说完在他唇角轻轻一碰。 眼前人的目光闪动了几下,随即厌恶地皱起眉头:“酒臭。” 陆文桥觉得自己真是有问题了,看到许亦然皱眉反而心情会变好。他笑嘻嘻又亲了一口:“回去和你一起洗。” 第二天陆文桥在公司里见了几拨人,心里烦得很,想叫许亦然过来瞅瞅放松一下,助理却告诉他许亦然请假了。 “许秘大概一个小时之前请的假,好像很急。”助理说,“您在开会,他直接向人事那边请的。” 陆文桥挥挥手让他走。 许亦然为什么请假,还请得那么急? 昨晚做得太猛了,不舒服? 陆文桥笑得猥琐。昨晚许亦然不肯再骑到他身上,他就侧抱着做,又是另一番好滋味。 他拿出手机拨许亦然电话,通了但没接。再打,还是不接。 陆文桥知道许亦然身上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一个月的约定足够泾渭分明,两人也根本不需要什么深入了解。可是他现在突然好奇:许亦然去做什么了? 想了半天没头绪,手机倒是响起来了。 许亦然给他设的日程提醒,该去医院拆石膏了。陆文桥的腿说是骨折吧,也没那么严重。托那辆豪车的福,车头烂了一半,人还是全须全尾的。 他让司机送他去医院,心里还在想着许亦然不明下落是去了哪里。 停车场在医院后门,陆文桥走进去的时候想起那日看到许亦然走进医院的事情。当时被他糊弄过去,后来陆文桥也忘记了,这时故地再游,毫不意外地想了起来。 想什么来什么,他刚走到门诊楼下,立刻看到许亦然推着个人从草地那边过来,转向住院楼。 陆文桥立刻将自己拆石膏的事情甩在脑后,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轮椅上的男人一把年纪,头发白了一半。是许亦然的家里人?陆文桥想起自己根本没问过许亦然家里还有什么人。这是他爸爸?不,太年轻了,可能是舅舅或者叔叔。那人瘦得厉害,手背上还吊了瓶药水,一滴滴灌进身体里。 “许亦然!”陆文桥两腿不敌两轮+两腿,眼看追不上了,忙大吼一声把人叫停。 许亦然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陆文桥艰难地、一脸怒气地从后面走过来。 “走那么快做什么!为什么不等等我!”陆文桥怒道。 许亦然:“……我不知道你在后面,陆总。” 陆文桥哼了一声,看到轮椅上的中年人抬头看自己,想起基本的礼仪,忙堆了个客气疏离的笑:“你好,我是小许的上司。” 那中年人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哈地一笑:“是陆大桥啊!” 陆文桥和许亦然的脸色同时一变,心里都道了句“卧槽”。 许亦然是怕的,陆文桥是吓的。 陆大桥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叫过了。 “你是谁?”陆文桥这才认真端详起眼前的中年人,“你认识我?” 中年人笑骂一句:“兔崽子!认不出我了?你当时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写了多少份检讨书和保证书,不记得了?落款还全都是陆大桥,所里的人都说你小子人模鬼样的,穿的也是名牌货,名字倒是土啊,土得贴地。” “……” 陆文桥一下就想起眼前的中年人是谁了。 “老张?”他很惊讶,“张警官?” 中年人笑着点点头:“认出来啦?哈哈,你连小许都认得,怎么?没听他提起过我?” 陆文桥转头去看许亦然。许亦然脸色发白,双手抓在轮椅上,关节绷得死紧。 “许亦然又怎么了?当时在你们所里写检讨书的,可没有他这个人。”陆文桥说。 老张看看他,又看看许亦然,惊讶道:“你没跟他说?” 许亦然尽量平静地回答:“这种事情没必要说,都是小时候不懂事。” 陆文桥觉得他们俩在打哑谜,忙插嘴问:“张sir,小许到底是哪个呀?” “就是天天被你当时那个死党卢星海勒索的眼镜仔,真的想不起来了?”老张说,“卢星海写一次保证书,出去又揍一次他,你都记不得了?” 许亦然脸上一片惨白,眼睛死死盯着住院楼,根本不看陆文桥。 陆文桥倒终于想起许亦然是谁了。 陆文桥读的初中是直升制的,但纵然是直升制,在小升初的考试中,他差点就上不了了。 被陆健嘉抽打一顿之后,他灰溜溜地跟着父亲去见了校长。说了一番好话,又悄悄送了些好礼,陆文桥总算在这所全市首屈一指的中学里占得了一席之位。 然而没消停多久,陆文桥就和卢星海这些人又混上了。 只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混是混,学习成绩一定要好。他人不笨,家中耳濡目染,英语非常好,考语文政治的时候临时抱抱佛脚,因而除了数学之外其余都不算太糟糕。眼看儿子的成绩有了起色,陆健嘉也就没说什么了。重要的是,卢星海那一帮人的成绩居然也和陆文桥一样,很过得去,几个家长顿时都放心许多,纷纷觉得自己儿子长大了。 陆文桥困惑不已:自己上课可是真的在听,但卢星海天天逃课,怎么可能? 卢星海和他不是同一个班,只告诉他他们班上有个高材生,被他揍了两顿之后,作业考试什么的都让他和他那帮子朋友抄,分数自然很体面。 陆文桥心里有些不屑。他有些古怪执拗的原则,比如不作弊。大概是父亲送礼给他的影响太大,他又有点要面子,觉得这成绩再这样得来,就真的没脸没皮了。 初二的期中考发生了一件事,让陆文桥认识了眼镜仔。 眼镜仔就是卢星海说的那个高材生,陆文桥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很瘦,眼神畏怯,走路永远都缩着脖子。 他以为那是眼镜仔的习惯,后来才知道是被卢星海揍得多了,怕的。 期中考的时候卢星海照例要抄眼镜仔的试卷,结果被新来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两个人的成绩都被取消了,全校通报,记处分。 那天陆文桥经过教导处的时候看到卢星海和他爸爸在办公室里和教导主任谈话,眼镜仔一个人背着旧书包站在门外,不停发抖。他以为他冷,经过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到他是在哭。 满脸的泪,眼里都是恨。 后来全校通报的时候,陆文桥没听到卢星海的名字,眼镜仔的名字从他耳边一晃就没了。卢星海那天放学后抽了支烟,带着一帮人去堵眼镜仔。陆文桥赶过去的时候,眼镜仔已经被卢星海踹倒在泥水里,哭个不停。 “你跟那个死肥婆说什么了,嗯?”卢星海蹲在地上,抓着眼镜仔的头发把他脑袋揪起来,笑得又狠又毒,“你说是我逼你的?我打了你两年?嗯?我他妈什么时候打过你,啊?” 说着他将眼镜仔的头狠狠往水坑里撞。 周围几个人都笑起来,纷纷道:“没打,没看到打。” 陆文桥不愿显得不合群,也跟着他们一起笑。 眼镜仔瘦瘦的身体在地上发抖。 卢星海当时俨然是他们那帮人的头头,看到陆文桥走过来,就把他招呼过去。 “文桥,我们先去酒吧。你搜搜这家伙的身,有钱的。”他笑着说,“不能总是我们做,你也试试,啊。古惑仔,哈!” 卢星海很用力地在他肩上一拍。 陆文桥将眼镜仔从泥水里拉起来。眼镜仔落魄不堪,贴着墙瑟瑟发抖,书包丢在角落里,里面的书散了一地。 他装模作样地哼哼怪笑,去翻他的书包。看到卢星海等人走远了,才帮他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收拾好,递给他。 “快走。”陆文桥说。 他和卢星海的关系很微妙。卢星海知道陆文桥要粘着他,陆文桥也知道自己要粘着卢星海,还要装作和他们有一样的兴趣,做一样的事情。为了那些事,他不知道去派出所写了多少次检讨。 但他有时候确实执拗。 看到眼镜仔手抖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一块钱递给自己,陆文桥嫌脏,碰都没碰:“不用了,我有钱。你以后不要跟卢星海对着干,没好处的。” 眼镜仔把钱揣进口袋,手在脸上用力擦,把脸擦得更脏了。他被卢星海压着,身前全都是泥水印,脏得不行。 陆文桥有点看不下去:“你这样回家不行的,还有衣服换吗?” 眼镜仔摇摇头。 陆文桥去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和一块擦脸巾,撕开两半,都湿了水,将其中一块递给眼镜仔。 “擦干净。” 他帮眼镜仔擦裤子,眼镜仔抽泣着脱了上衣自己擦。 陆文桥当时什么也没想,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太可怜了。因为还要去和卢星海他们汇合,总不能太迟,陆文桥擦着擦着,也没什么耐心,手上的力气就大了一点。 眼镜仔的身体突然一缩,整个人又贴到墙上去了。 “你怎么了?”陆文桥有些不耐烦,“那你自己擦……” 他突然不说话了。 眼镜仔蜷在墙边,略略弯腰,但陆文桥还是看到他薄薄的运动裤前被顶起了一小块。 平日里自己做做手工,或者和卢星海他们一起看AV对着大胸`脯女`优开撸的陆文桥惊在当场,脑袋一下就乱了。 他特么把一个男的给摸硬了?! 陆文桥的背也贴上了墙,惊得半天回不了神。 卢星海给他们看过这样的片子,两个粗壮的男人缠在一起,爽得嗷嗷叫,胯下那根又粗又直,捅进抽出,啪啪乱响,好快意。 男孩子们红着脸又笑又骂,大都没看出什么趣味,只觉得恶心。陆文桥也看了,没什么感觉,只是后来心里有时候会想,那个被压在地上的男人叫得可真浪,有那么爽吗? 他也绝不会想到去试试。 眼镜仔惊恐地看着他,被泥浆糊满的脸上露出一双慌乱的大眼。眼镜掉在水坑里,可能已经碎了。 陆文桥在身后的墙皮上擦了擦手。 看到他把掌心擦得通红,眼镜仔蹲了下来,脑袋埋在他脱下来的那件上衣里,肩膀抽动。他的背脊细瘦,这个姿势能看到脊柱和肋骨的形状,一块块顶起了薄薄的皮肤。 陆文桥说我`操,你变态啊。 他心里慌成一团。自己摸了一个变态,自己帮了一个变态。他啪啪啪踩着水跑了。 后来陆文桥也见到好几次卢星海揍他的场面。 卢星海因为期中考的事情,越来越不满。他揍得狠,眼镜仔身上常常有伤,卢星海被老师揪住了,免不了要去写检查。后来卢星海不在学校里揍他,换在上下学路上堵。陆文桥跟着去过几次,卢星海有时候自己出手,有时候让别人出手,边打边说让你打小报告,让你有靠山。 后来初中毕业的时候陆文桥才知道,卢星海所谓的靠山其实是辖区派出所里的一个民警。他每次见到眼镜仔身上有伤就会去逮卢星海,基本一逮一个准。 陆文桥也被卢星海叫着去揍过眼镜仔。他们打得很有技巧,裸露在外面的肢体上根本看不到伤痕。卢星海让他踹肚子,陆文桥站在眼镜仔面前找角度。 他记得眼镜仔抬头看他,眼睛里的神色极其复杂。 十五岁的陆文桥很少从同龄人眼里看到这样的神情。有怨恨,有茫然,有绝望,还有一点点他当时还不太明白的狂热。 陆文桥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得罪卢星海。卢星海他们都在身后看着。他抬腿踹下去。 然而那天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眼镜仔的表情。 被自己踹了之后那个瘦小的人跌坐在墙边,手撑在地上狠狠喘气。他这次倒是没有哭,只低着头,手指在地面上抓出几道沟壑。 陆文桥第二天把一瓶云南白药藏在书包里去上学。他让暗恋自己的女生帮忙把眼镜仔叫出来。女孩子的办法总是多一些,陆文桥在小卖部门口等了一会,就看到眼镜仔畏畏缩缩地走过来,没看到自己,径直往小卖部后面去。 小卖部后面是清洁工的杂物房,眼镜仔在那里站了一会,看到陆文桥走过来,脸色突然一变。 那女孩又乖巧又好看,成绩和自己不相上下。她跟眼镜仔说老师要他去杂物房那边收拾东西,他就信了。 陆文桥把他拉到角落,从口袋里掏出那瓶云南白药塞到他发抖的手里。 烟抽了一半,陆文桥坐在驾驶座上发愣。 许多年过去了,他还依稀记得眼镜仔当时的表情。 感激涕零。 仿佛陆文桥给他的那一点点善意,就是救他出深渊的蛛丝。 陆文桥告诉他怎么喷,眼镜仔乖乖照做了。 他又劝他应该服软,不要跟卢星海对着干,卢星海这种人后台大,他惹不起。 眼镜仔一边喷药一边点头,还冲他笑了一笑。 “你也是被逼的吗?”眼镜仔小心翼翼地问。 陆文桥在心里笑了一声。 眼镜仔的声音很干净,有点底气不足的怯懦。他掀起上衣往肚子上喷云南白药,药水喷多了,从他肚子上滑下去,消失在运动裤的裤头里。 陆文桥现在已经记不清当时是动了什么念头,或是被什么勾起了那些想法。总之他将眼镜仔推到墙边,把手伸进他裤子里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并没有激烈地反抗。 手里的性`器随着自己的动作开始慢慢起了变化。陆文桥的手指比同龄人要灵活许多,他剥下覆盖着少年龟`头的那层薄皮,拇指和中指按在眼镜仔的那根小玩意儿上不断上下滑动摩擦。男孩又惊又怕,但不敢反抗,低头盯着陆文桥的手,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抽气,满是药物气味的腹部急促起伏。 根本没用多久,眼镜仔就泄在了他手里。 陆文桥也呆了。 他手里第一次沾上别人的精`液,黏糊糊的。 眼镜仔满脸通红,眼睛里都是水光,刚刚射过的性`器带着未经人事的肉粉色,垂在运动裤外面。 陆文桥也已经硬了,硬得发疼。他把眼镜仔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胯下。 眼镜仔低着头帮他弄,终于弄出来的时候,他抬头冲陆文桥笑了一下,在他唇边轻轻碰了碰。 像是在讨好他。 陆文桥想到这里,心里又堵又难受。 车子停在自家楼下,陆文桥看到自己房子里并没有开灯。 许亦然没有回来。他突然有种感觉,许亦然也许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今天离开医院的时候许亦然一直没有说话。他说还要陪老张吃晚饭,陆总再见。老张是肺癌晚期,靠化疗和药吊命,许亦然从陆文桥那里得来的十万块钱全扔进医院里了。 和当年的眼镜仔相比,现在的许亦然简直是个脱胎换骨一般的人,就连名字也完全不一样了。陆文桥认不出来,卢星海也认不出来。 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那么帮他?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你记得多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陆文桥太想问这些问题了,但许亦然根本没给他问问题的机会,远远站着告别,立刻转身就走。 陆文桥心想,他可能知道自己后来跟卢星海说的话了。 卢星海很热衷于跟朋友们分享自己的私藏,尤其是能令肾上腺素飙升的那种。 也是他立刻敏锐地发现了陆文桥在看GV时的反常表现:他将自己的腿蜷了起来。 卢星海哈哈狂笑,扑过去把他的腿压下来,果然看到他裤子里鼓起一大团。 其余的人也笑起来,纷纷揪着陆文桥问他怎么回事。陆文桥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末了道一句:我可能喜欢男人。 之后一直到他出国,都没人再找他去看AV了。一个同性恋坐在一帮异性恋里看着他们撸管打枪,他们想想就觉得背脊起毛。 初三的时候他出国了,在美国读高中、读大学。卢星海就读的高中和他相距不远,卢星海又是个爱带着朋友一起疯玩的人,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金发小男生身上第一次尝到了男人的滋味,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有一次参加完派对,他坐在卢星海的车里打盹。欲`望被大大满足后陆文桥有了些倦意,在派对上他玩得很开,身下压着的人换了三四个,可惜当时喝得有点多,又磕了药,根本想不起那些人的模样。卢星海一路哼着歌,跟他说起刚刚自己操哭了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那男孩又哭又抖,连声哀求,喊他哥哥。 “对了,这让我想起个人。”卢星海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的那个眼镜仔么?” 陆文桥愣了一下,笑道:“谁啊?你们班那么多四眼,谁记得住?” 卢星海啧啧嘴:“就是那个常常被我们揍的四眼。你别说,我刚刚有点想起他。他其实长得挺不错,很白,一看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嫩雏。” 车子拐了个弯,陆文桥住的公寓就在前面。当时他和卢星海即将高中毕业,数年前的羸弱身影已经快要在陆文桥心里消失的时候,又被卢星海说得勾了起来。 “当时不知道这么爽。”卢星海冲他挤挤眼睛,“早知道我们哥俩轮他一回,尝尝味道。” 陆文桥后来想,幸好到了,他必须下车了。否则他可能会挥拳给卢星海一顿饱揍。 眼镜仔并不是他陆文桥的什么人,但却是他真正碰过的第一个对象,有着很特殊的意义。他无法忍受那个总是带着讨好和感激注视着他的人,被卢星海如此下流地谈论着。 那是陆文桥短暂的初中生涯中很奇妙的一块。他当晚做了个梦,梦见眼镜仔坐在一棵特别高的树下,阳光照亮他半张脸,笑得很稚嫩。他走过去摸眼镜仔的头发,很软很温暖。眼镜仔问他你做完作业了吗,我做完了,给你抄。他恼怒地说我懂得做,不需要抄,你他妈别小看我。眼镜仔也不生气,笑得眼角弯弯。 陆文桥醒了之后又想起卢星海的话。他确实长得很不错。 在杂物房外的那一次之后,两个人又在那里见过几次。陆文桥觉得自己有些欲罢不能,眼镜仔很少说话,但喘气的声音又细又轻,像是拼命地压抑着,又忍不住从唇缝里露出一些欢愉的端倪。 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怎么做,但两人最多也只是抱几下,互相帮对方弄出来而已。眼镜仔有时候会试图亲他,但陆文桥总会避开。那人就懂了,带着怯意笑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本来一直到他离开为止,一切都应该这样持续下去,青春期莫名的小骚动,突如其来的醒悟,和躁动不安又勉强控制的情动。 卢星海知道他喜欢男人之后总是时不时要开他玩笑。真真假假的,周围人听了也就笑笑。那时候陆文桥在他们那帮人里的角色大概有点类似小丑,而且是个试图努力学习的怪异小丑。好在小丑很识大体,很贴心,他们谁都不讨厌他。 卢星海值日的时候照例让眼镜仔帮他做。他坐在窗台上,长腿搁在桌子上,跟窗外的陆文桥等人聊天,顺便监督眼镜仔干活。他问陆文桥有没有摸过别人的鸟。陆文桥犹豫了一下,说摸过。 爽吗?卢星海猥琐地笑,其余人也一脸类似的表情。 陆文桥当时飞快看了看正在擦黑板的眼镜仔,笑着说好恶心,脏死了。 他们全都哈哈大笑。陆文桥瞥见眼镜仔擦完黑板,提着垃圾筐去倒垃圾。他脸色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小心被卢星海伸腿踢了一脚,居然还灵活地避开了。 陆文桥觉得手心又热又黏。 后来他就走了,也没有告别。心里大概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事,如果真的要郑重其事地告别,反而不太妥当了。 他在车里抽完一支烟,又点起一支。掏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天。 车窗被敲了几下,陆文桥扭头看到许亦然一脸漠然地站在外面。 他急忙开门下车:“你怎么回来了?” 许亦然看看他,很好笑的样子:“我不回来住哪里?不是说还有一周吗?我在找房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文桥把烟熄了,辩解道。 许亦然看看他手里那根,又闻到车里浓郁的烟味,眉头拧得死紧:“你有病吗?关门关窗在里面抽烟?你是想毒死自己?” 陆文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房子还是先别找了”。 许亦然已经朝公寓楼走去,闻言回头瞅他一眼,嘴角扯扯,很冷淡地笑了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陆文桥忙跟着他往家里去。 进门之后许亦然问他要谈谈吗。 他太过主动,反而让陆文桥招架不住。他想到许亦然好像一直试图在这个关系里拿捏主动权,不由得笑了下。 “笑什么?”许亦然边喝水边拧着眉毛看他,“谈不谈,不谈我去洗澡了。” “你洗完再谈。”陆文桥说。 许亦然于是递给他一杯水,要求他喝下,转身去拿衣服洗澡了。他身上带着医院的气息,消毒水的味道和濒死者的绝望,陆文桥觉得他很憔悴。 他坐在沙发上一口口喝水,想起了他和许亦然在一起之后的一些事情。 那次他主动勾许亦然要求再陪一晚,许亦然的表现让他觉得很可爱。他在抗拒着很多正常反应,比如自己给他做手活,比如自己想亲他。但原来许亦然不是顾及,而是伤怀。陆文桥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而许亦然则用过去的时光套在现在的陆文桥身上。 青年注视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有愕然,有紧张,有羞涩。 陆文桥心头一紧:仿佛间中数年时光消失于无形,那个坐在杂物房门外树下等候他的少年脸上的神情永远也不会变。 曾为他做过的事情,陆文桥再次做了;但他要求亲吻许亦然的时候,却被干脆拒绝。 说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陆文桥心想难怪他恶心我。毕竟是我先恶心了他。 他此刻十分笃定,许亦然早就认出了自己。但他没弄懂许亦然是什么意思。眷恋吗?或是留恋?陆文桥想到许亦然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微小的反应,心里很确定: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这个念头令他略略雀跃。 雀跃之后又陷入迷惑。 许亦然对我有感觉,我高兴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许亦然就出来了。 “你洗么?” 陆文桥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 许亦然坐在他身边,打了个喷嚏。 “你太臭了。”他说,“酒臭,烟臭,陆总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卫生?” 陆文桥不理会他岔开话题的意图,径直问:“你当时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 许亦然擦干头发,把毛巾扔在沙发靠背上,不说话。细长落地灯映亮他的眼睛,他温和清俊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令陆文桥心惊的表情。 仿佛是破釜沉舟。 “是。”许亦然平静地说,“我在陆氏的分公司工作,连大老板是谁都不知道那就太可笑了。” 陆文桥侧身看他。许亦然盯着墙角的灯光,嘴巴一张一合。 “太缺钱了。我晚上也做兼职,帮别人翻译文稿。很轻松,但钱不多。那天我去酒吧送稿子,出来之后看到你站在街口。陆总,你站得太招摇了,想看不到都不行。”他笑了笑,很温柔的样子,“真巧啊,我还以为要等到员工大会的时候才能看到你的。这么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但还是很好认。” “我以为你当时只是随便找个人就……”陆文桥一时语塞,“就……就……” 他说不出那个词了。 许亦然笑出声:“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卖。至少要找个不那么变态的,而且,而且心还不错的。” 陆文桥心头又开始猛跳。 心还不错的人是说他? 他有些恍惚。自己对待情人和床伴向来都是很温柔的,场面上的朋友也很讲义气,说他人好的确实不少。但许亦然这样说的意义完全不同。 陆文桥知道他说的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数年前为他把书包收拾好的陆文桥。 或者还是那个一边凶巴巴地骂他,一边温柔又难耐地渴求着他的少年。 “当时有点走投无路了。工资我已经预支了下一个月的,稿子给出去了但还不能立刻拿到稿费,第二天老张的化疗就要开始,我也是没办法了。”许亦然说。 他在隐蔽的街角看了陆文桥很久才决定走过去。这个人于他意义非凡,若是有别的选择,他希望自己以更大方、更端正、更矜贵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这之间数年的埋头努力,不过是为了再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但人濒近绝望的时候,选择并不太多。 许亦然心里还有一些别的想法,比如想靠近这个人,想用比曾经更进一步的方式和他沟通。它们最终驱动他,让他走向陆文桥。 但他又希望陆文桥不要记得他。 没人再踩低他了。是他自己在陆文桥的面前,把自己按进了泥泞中。 “老张和我没什么关系,和我妈有关系。”许亦然说,顺手拿起桌上的零食吃,“他暗恋了我妈三十几年,从中学时就开始。你知道,我爸和我妈早就离婚——哦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总之就是我妈是单身状态,老张也不敢追她,但对我们母子非常照顾。” 陆文桥不敢打断。 “后来上高中前夕,我妈没了,之后是他一直在照顾我。”许亦然放下零食,擦了擦手,“我是很愿意叫他一声爸的,但他不肯。” 他指指自己心口。 “他有感情洁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混为一谈。” 许亦然冲陆文桥笑了笑。 “感情洁癖什么的,很可笑是不是,陆总?” 陆文桥完全被许亦然的话压制住了。明明没有任何值得他惊悚的内容,但他想不到应该接什么话才合适。往日的伶牙俐齿此刻全无作用。陆文桥甚至意识到,此时确实是许亦然把握了主动权。 “说完了。”许亦然摊掌。 陆文桥讶然道:“就这样?” 许亦然:“还有什么?” 陆文桥:“你这几年怎么过的?感觉和以前差别很大。” 许亦然笑着说了句陆总还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吗,看到陆文桥一脸“对啊我是记得”的理所当然表情,自己也愣了愣。 “我妈姓许,高中之后我就改名了。”他又转头盯着那盏灯,“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学校,学校里没有你们那些人,我过得很好。” “别看灯。”陆文桥说,“看着我。” 许亦然没动弹。 “跟人说话要直视对方,这是基本的礼仪,你应该懂。”陆文桥又说了一遍。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是许亦然折服,转过头。 “老张治病还需要多少钱?” 许亦然眼神有些奇怪:“你想给?” 陆文桥对这个警察印象其实一般。只不过他冲自己喊出“陆大桥”三个字的时候,以往的一些回忆砰的一下撞进他枯燥无聊的心里了。 当时他还没认识眼镜仔,隔三差五地因为和卢星海他们一起胡闹而被揪去写检查,几个人都练就了一手十分钟内写出五百多字检讨的好本事。字当然是潦草的,陆文桥龙飞凤舞,把自己的名字签得糊成一团,老张认了半天,哈哈大笑:你叫陆大桥? 于是这个名字就被老师和派出所里的民警记住了。以至于后面陆文桥和卢星海翻墙出去打游戏被全校通报批评的时候,还有老师指着那张纸上的名字奇道:没错吗?他不是叫陆大桥吗?怎么变成“文”字了? 当时是觉得很窘很生气的,但时隔多年,竟成了怀念。 “还差多少钱?”陆文桥心知老张拖不了很久了,自己能做的已经不多。 许亦然直接问:“你是想帮他还是想帮我?” “帮你。”陆文桥也直接回答。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找回了一些节奏。口鼻之间的香烟气味刺激他清醒。许亦然把这些事情都说干净,他嗅出了一点一拍两散的端倪。 他陆文桥怎么可能肯。 “那不用了。”许亦然拒绝道,“陪你一个月的那十万块钱已经够了。我现在月工资涨了,还有两个项目的绩效,已经足够。” 他很有礼貌地说,谢谢陆总费心。 陆文桥心里气得恨不得捏着他脖子按在沙发上狠狠扇他屁股。工资、绩效,哪个不是他给的,许亦然倒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虽然话不投机,但陆文桥之前烦躁和略微混乱的心情倒是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松了领口,懒洋洋地说:“那好吧。过来。” 许亦然僵在沙发上没动。 陆文桥的反应和他之前所设想的有点出入。 这人的心地其实有非常软的一块,他很久之前就晓得。他决定跟陆文桥说出这些事情,是觉得说出来了就应该结束了。反正这样畸形的关系总有结束的那一天,许亦然希望这个结束的开关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他不能再被陆文桥以别的方式抛弃。 但——“过来”是什么意思? 陆文桥见他不动,脸上露出些不快的神情:“过来,许亦然,过来我这边。” 见许亦然不动,他只好再次提醒他:“我给了钱的,时间还没到,听话。” 许亦然盯着他,眼神慢慢平静,像是把浪涛都压在了冰层底下。 他起身走近陆文桥,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真可怕。 许亦然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他明明站着,陆文桥歪坐在沙发上,但他总觉得对方似乎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冲着他脖子一口咬下。 陆文桥冲他笑笑,很温柔的样子。他手拉着他的衣角,令他弯下腰来。 ……又要亲么? 许亦然面无表情地靠近他。 “你啊……”陆文桥轻声道,“你太拧了。” 许亦然:“……要亲赶快亲。我腰疼,弯不了。” 陆文桥的唇与他挨得特别近,气息全扑到他的脸上,热得人躁乱。 但他就是没碰到,中间隔着那么一点点的热烈空气。 “……你不亲的话我先去洗手间。”许亦然维持着平静说,“不好意思,这样我也很想吐。” 陆文桥笑着,手上突然使劲将他拉低,顺着在他额上吻了一吻。 “我喜欢亲你,很有趣。”他施施然站起来去洗澡,留许亦然一个人半弯着腰僵在那里,良久都动不了。 主动权好像……回到对方手里了。 许亦然十分生气,握拳微微颤抖。被陆文桥吻过的额上像是突然发起了局部性的高烧,他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慢慢走到阳台的落地窗上,将滚烫的额头抵在玻璃上。 玻璃很凉,他缓慢地舒了口气。 面前的一小方玻璃蒙上了水汽。许亦然静了片刻,伸指在上面慢慢写字。 就像他数年之前的许多个夜晚,靠在自己小房间的窗口上,小心翼翼呵气,小心翼翼写一个人的名字,再小心地擦去一样。 陆文桥的名字很快随着水汽的蒸发而消失了。 快下班的时候,助理满脸犹豫地蹭过来说许秘啊。 许亦然说:“啊?” 助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是不是让陆总不高兴了?” 姑娘扎着马尾辫,眼睛又亮又圆,很担心的样子。 许亦然:“……怎么了?” 助理:“我刚刚进去给他送资料,发现他拿着你的档案看。可是我一个多小时前进去给他送咖啡,他也拿着你的档案在看啊。边看边笑,笑了一会又……又咬牙切齿……” 许亦然:“……” 助理又着急又无奈:“许秘,其实陆总人挺好的,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跟他沟通就好。” 姑娘是副总的侄女,有时候说话没大没小,但人的心地不错。许亦然左耳进右耳出,面上很温和地笑,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姑娘红着脸跑了。 许亦然眼看午饭时间已到,这一层楼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于是收拾了东西,往陆文桥的办公室走去。 陆文桥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靠在门边盯着他。看到他过来,鼻子里哼了一声。 “勾`引小姑娘啊哈?”他说。 许亦然平静地问:“去吃饭么?” 陆文桥走过他身边时,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抓着他的手:“吃!” “很热,别靠过来。”许亦然甩开他的手,当先朝电梯走去。陆文桥跟在他后面直笑。 两人平时若是没有应酬也不需要开会,一般都会一起到员工餐厅里吃饭。陆文桥自己有个小包间,他要求许亦然和他一起在包间里吃。门关上之后他还能趁机吃吃豆腐,度过一个愉快的午饭时间。 和往常一样,许亦然是不会理他的。他摸他大腿的时候还会用油津津的筷子夹着他手指拎起来,扔回陆文桥怀里。 只是今天陆文桥不动手动脚了。他吃了一半放下碗筷,撑着脑袋很专注地看许亦然。 许亦然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低头狂吃。 身边的人突然很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陆文桥伸过手来,将许亦然落在额前的头发拨上去。 “你把头发都吃进去了。”他说。 许亦然僵直片刻,慢慢放下碗,抬头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从昨天晚上亲了额头开始,陆文桥就一直怪里怪气的。 躺床上的时候还主动说不做了,许亦然说好的,卷着被子就睡。睡了一会猛地睁眼,发现陆文桥趴在床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把许亦然吓了一大跳。 早上起来的时候陆文桥主动凑过来吻他额角,笑得特别温柔。许亦然怕极了,抬手就把枕头啪到他脸上。 亲吻,凝视,牵手,这些举动发生在金主和被包养的人之间,都是不正常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亦然咬着牙说,“别做这种恶心的事情,很肉麻,烦死了。” 陆文桥问他:“亲你觉得恶心,拉你的手你说恶心,看着你也变成恶心了,我能怎么做?” “你像以前那样,想干的时候脱裤子上来就行了。”许亦然低声道,“反正十万块你不就买个新鲜好玩的劲儿么?” 陆文桥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在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时候,先行贬低自己。 “许亦然,为什么亲吻会让你恶心到想吐?”他问。 许亦然想了想,决定说个干脆。 “我大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哦不对,是全心全意地爱他。”许亦然看到陆文桥脸色有点变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到了每天看到他都想跟他上床,想舔他吃他的地步。总之非常疯狂。” 然而那人一边享受着许亦然对他的仰慕和殷切,一边又始终吊着他,不给他任何答复。 当时许亦然鼓足勇气向他表白。那人笑了一会,表情却慢慢严肃起来。他问许亦然能为自己做什么,许亦然说什么都能做。他以为对方答应了,在那个人牵他手走到昏暗处的时候,激动得抱着他吻了上去。 吻得很深,唇舌纠缠,吮`吸不停。许亦然浑身战栗,身下那根硬邦邦地顶在那人同样起了反应的部位上。 陆文桥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头,眉头死死皱着。 “啊,放心。”许亦然笑着安慰他,“你没亏本,我跟你做的时候真的是第一次。当时的表白失败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最终放开他,擦着自己的嘴笑了。 好恶心啊。他说。 两人身后草丛里爆发出一阵陌生的大笑。许亦然僵立在那人面前,瞬时间感觉自己仿佛浑身上下不着片缕,那些发笑的陌生人将他灵魂最深处都看透了。 哇,亲男人真的,好恶心。他背对着许亦然跟他熟识的人说。 许亦然的目光太热切,举动又太明显。男人隐约对这个长相清俊的人有了点说不清的兴趣,但被朋友撺掇,又不敢真的答应。他们愚蠢地打了个赌,一帮人拿着手机藏在灌木后面,等待男人将许亦然拉到灯光昏暗处,等待许亦然说话。 许亦然给了那男人又重又狠的两拳。他知道一定很疼。他选修搏击这门体育课的时候老师跟他们示范过一些攻击的招数。男人鼻头破了,血一股股流出来。他看上去如此恶心,许亦然觉得直想呕吐。 回去的路上月光铺满了天地。他觉得自己脸上发凉,摸了一把,都是眼泪。 自此他极度厌恶亲吻,纵使吻他的人是陆文桥,他也没能按捺住呕吐的冲动。 说完之后他抬眼盯着陆文桥,脸上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嘲笑:“陆总还觉得有趣吗?” 陆文桥伸手摸摸他的脸。许亦然皱眉,但没有躲开。 十万,金主。十万,金主。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认清楚事实。 陆文桥的手指移到他唇角,指腹在他唇上擦了几下,很轻很温柔。许亦然背脊一凉,有种发麻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陆文桥轻声问,“我帮你打他。” 心头猛地涌上一阵涩意,许亦然想张口把话题岔开,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哭了吗?”陆文桥碰碰他眼角。 许亦然把他的手抓住,移开。 “没有。”他尽量冷静地说。 小包间里的气氛太奇怪。许亦然再吃不下去。反正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擦净嘴巴,起身走了。 陆文桥在包间里又坐了一会儿。 许亦然的助理经过的时候看到他把手指搁在自己唇上,舔了下,随即莫名其妙地笑了。 ……老总有病吗?小姑娘心想,手指有那么好吃? 陆文桥的态度变化有些明显,许亦然霎时间招架不住。 好在之后项目上的工作骤然变多,许亦然又被副总拉去出差,陆文桥则要到别处去参加一个商务会议,两人没有再就这些问题深入讨论的时间。 司机把许亦然送到了火车站,陆文桥在他下车的时候突然拽住他吻了一下:“一路平安。” 司机呆若木鸡。站在路边的副总呆若木鸡。 许亦然木鸡了片刻,气得脸都红了。 “我他妈和你协议过的……”他咬牙切齿,压着声音怒道,“在外面不许做这样的事情!” 陆文桥脸皮厚,不怕,顺手还摸了摸许亦然的耳垂,小声问他:“还疼么?” 早上许亦然洗脸的时候被他从后面抱住,一边啃耳垂一边用手做了一次。许亦然身骨发软,陆文桥自己虽然也硬着,但没有做完,蹭着他的手射了出来。他发现了一件相当有趣的事:自己将许亦然抱在胸前,所以能听到对方每一声喘息。许亦然的脸红得异常夸张,尤其在看到沾在自己手上的东西的时候,居然还颤了几下。 陆文桥觉得太特么有趣了。 他这样一问,许亦然顿时明了他在想什么,立刻退出车子,将车门狠狠拍上。 陆文桥鼻子被撞了一下,疼得眼泪直流。司机继续在前排化身木鸡,等陆文桥怒吼“我赶时间”的时候才飞快动手。 赶毛时间啊。四十多岁的司机忍不住腹诽。赶时间还跟人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拆招? 他觉得自己的老板挺有问题的。 不稳重。司机想。 坐在高铁上的许亦然收到了陆文桥的短信。 【上车了吗?】 他没理。 【航班延误了,很无聊。】 许亦然将手机放在衣兜里,继续看文件。 手机持续震个不停,将靠在椅背上睡觉的副总都震醒了。许亦然忍无可忍,只好掏出来。 【不理我吗?】 【吃午餐中。味千拉面不好吃,你为什么喜欢?】 【回去带你去吃更好吃的吧。你微信多少?】 许亦然看了半天,完全没看出陆文桥发这些短信的用意,但如果他不回复,看来陆文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按了条短信:【已在车上,谢谢。不用微信。】 在陆文桥回复之前,他果断地关了手机。 闭着眼睛假寐的时候,许亦然在想陆文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感觉,但是又不敢确认。而对于这个感觉,他说不上很高兴,但也不是不欢迎。或者是夙愿得偿太过容易,反而令他丛生怀疑。 可笑啊。许亦然无言地叹气。他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理清楚,怎么去面对陆文桥突然转变的态度。 出差回来的那天已经过了约定的日期。所谓的延后一周其实也非常快,快到许亦然还没决定接下来怎么办它就结束了。 这段时间陆文桥每天都发一大堆的无聊短信,许亦然不回也不是,对方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只好挑着一些无谓的回复过去。他一旦回复,陆文桥就更来劲,揪着他回复的那个问题问个没完。 回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夜间,他直接打车去了陆文桥的家,打算把东西搬走。陆文桥今晚和卢星海等几个富二代官二代应酬了,许亦然觉得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收拾好,打一声招呼就能走了。 在出租车上他翻出陆文桥发给他的短信看。每一条都极其无聊,极其幼稚。但每一条他也至少都看了十遍,反反复复,连标点符号都能记住。 如果陆文桥带着愉快的心情回来 ,而正好看到自己把一切收拾好了即将离开,他会不会愤怒?会不会挽留自己? 许亦然看着车窗外流泻而过的灯光,觉得自己可笑又悲哀。 他知道自己的卑鄙心思,又祈求上天能垂怜他的这一点点卑鄙。 打开门的瞬间许亦然就在心里卧了个槽。 正对着门的大白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的、陆文桥西装革履的装逼照。 许亦然惊了片刻,只觉得那照片上的陆文桥直勾勾盯着自己瞧,瞧得人浑身发毛。 他不知道陆文桥把这个照片放在自己家里是什么意思。 但想想,除了过分自恋,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许亦然忽略了这张大照片,走向卧室,打算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又卧槽了。 卧室的床头柜上也摆着几个相框,小了很多,没那么显眼了。 但问题是相框里的人是他。 许亦然觉得好笑又无奈,愤愤然收拾自己的衣服杂物,顺手把那几张照片也揣进了行李箱中。照片都是大学时候的旧照,面孔还稚嫩,又有点桀骜,在脸上矛盾成所谓的青春模样。 此时此刻,陆文桥正在应酬的包间外面跟自己的基友孟白聊天。 孟白和卢星海他们是一个圈子的,但孟白不从商不从政,拿着相机搞摄影,还有声有色,颇有名气。孟白和卢星海他们的关系一般,但自从经卢星海介绍认识了陆文桥之后,两人很有相见恨晚的感慨,很快成了知交。 陆文桥觉得孟白这个人很有趣,长得不错身材颇赞,可惜俩人都是纯一,在这个问题上绝无商讨余地,于是只好作朋友。 “所以你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孟白吐出个圆乎乎的烟圈,抬眼问。 “……做了。”陆文桥越想越不对劲,“老孟,我觉得你的方法很有问题。在墙上挂张我的大照片就能让他爱上我?这太魔幻了。” 孟白怒道:“你是说我的作品不够吸引人吗?” 陆文桥心道你脑回路能正常点儿么,口里又不停地说“不是不是可吸引了”,安抚这位狗头军师。 自从他知道许亦然就是当年的眼镜仔,各种情绪都哗啦一下涌了起来。 他不讨厌这个人,相反还十分怀念当年仰慕自己的少年。所以不想放手。 但若是仅仅维持肉`体关系,以现在的许亦然的性格,绝对不可能长久。 陆文桥自觉倒也没奢望有多长久,但,多一天都是好的。 他不知道在许亦然心里自己的存在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但在他贫乏、躁乱、苦闷、空虚的初中生活里,眼镜仔是他念念不忘的唯一。 孟白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 “你说你的秘书很犟。那么你在没搞清楚自己想法之前就别去招惹他了。”孟白告诫他,“他这种类型的人,一旦沾上就不好脱身,你如果不想认真,就千万别开始。” 陆文桥起初是没想着太认真的。谈恋爱嘛,就是互相解决需求,互相发牢骚,互相慰藉。 但许亦然出差那天早上他在镜前为他做手活的时候,心跳得太快了。 就像他当年第一次尝试蹦极的时候,心脏疯狂地在胸腔中跳腾,血管搏动,呼吸急促。他之后再难碰上这样的时刻,仿佛令他看到了自己生命另一种疯狂的可能性。 许亦然倚在他怀中喘气,眼里水汽朦胧。他甚至忍不住低头伸舌去舔。虽然被带着厌烦避开了,陆文桥心脏的跳动频率却一直没有降下来。 他喜欢看到这个人软弱的模样,喜欢他被自己控制住的时刻,也喜欢他故作大方来掩饰羞赧,喜欢他咬牙切齿但又万分无奈地对自己说“你有病吗”。 陆文桥后来想,自己真的可能犯病了,还是很可怕的病。 病根在从前,病引是如今。 所以他跟孟白坦陈了自己的苦恼。 他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许亦然了。可是许亦然,很显然,对他没什么感觉。 孟白听他说了两人这样那样的各种事情,断言这是因为陆文桥在许亦然面前并没有展现出多少自己的男性魅力。 “不是床上的那种,是精神,精神你懂吗?就是肉`体之上的,是灵魂的吸引和共鸣。能听明白吗?” 陆文桥怒道:“这个我懂!” 孟白曾为他拍过不少照片,选了几张还不错的让他挂回家里试试效果。陆文桥深深怀疑这只是自恋型人格患者孟摄影师对自己作品的无端迷恋和极端自信,但他不敢忤逆这位狗头军师,只好挂上了。 毕竟他是传媒集团的老总,孟白在这个圈里人脉太深。于公于私,陆文桥最终选择了顺从,再说,万一有用呢。 孟白跟他说了许多追求许亦然这种类型的人的方法。孟白情感经历丰富,他也曾用这样的手段和方法追求到了一位执拗无比的直男。无奈直男最终选择走回成家立业的老路,孟白倒是不觉得自己的方法有不对,只强调“是我甩了他,明白吗”。 陆文桥还多了个心眼,让人找出许亦然大学时候的照片,冲洗出自己最喜欢的一部分摆在床头。 他越看那些照片,就觉得错过许亦然真是太可惜了。 应酬结束之后,陆文桥驱车回家。他喝了点酒,冒险驾车,想起今天许亦然就要回来了,心里有种飘飘然的愉快。 告别的时候孟白问他一句:“你觉得现在最没办法接受你和那个人之间发生什么事?” 陆文桥想了一路,搭乘电梯上楼的时候隐约有了个答案。 他现在没办法接受的就是许亦然说约定到期了,他要走。 那我就要赶在他之前说出挽留的话。陆文桥心里很兴奋地想着自己该用什么话来表达希望许亦然和自己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边掏出钥匙开门。 翌日,许亦然上班。刚走近陆氏传媒的正门,就看到助理从电梯里飞奔出来,扑向自己。 “许秘!等等!”姑娘跑得头发凌乱,满脸慌张,“先别上去!” “到点打卡了。”许亦然看看时间。 姑娘疯狂摇头:“不能上去!不能上去!许秘,你,你和陆总怎么还没和解啊?” “……他又怎么了?”许亦然有些紧张。 他昨天收拾好东西之后,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陆文桥一直没回来,打他电话也不接。 最后他觉得时间有点儿晚了,于是拖了行李箱就走,顺手给陆文桥发了个短信。 事情也实在凑巧。他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电动车把行李箱撞开了,待他将东西收拾好,发现手机摔坏开不了机,前些日子托朋友帮自己租的房子的钥匙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许亦然只能拖着箱子去了朋友家。他手机用不了,所以根本联系不上陆文桥,陆文桥是否回复他短信他也不知道。唯有老友相识多年,家里的座机号都记得死牢,许亦然心里还略略庆幸半天。 “陆总在发飙。”助理压低了声音,把他拉到电梯间的角落,“我从窗口那里看到你过马路立刻就奔下来拦着你。他……他在冲你的办公桌发飙。” “……怎么飙?” 许亦然不可能不上去,他始终还是陆文桥的秘书。 和助理一起出了电梯,许亦然立刻感觉到……陆文桥的病越来越重了。 他的办公桌在陆文桥办公室之外的隔间里,原本很整齐,现在却一片凌乱。许亦然大致整理了办公桌上的物件,把陆文桥弄乱的文件收拾好,回头看大门紧闭的总裁办公室。 他以前就觉得陆文桥有点幼稚,但没想到会幼稚到这种地步。 在自己还没签发的文件上写“傻`逼”这样的字眼又不会伤害到谁,尤其那个“傻`逼”还正好写在了陆氏法人代表的位置上。许亦然嘴角抽抽,不知道陆文桥是在骂自己,还是骂他老爹。 “许秘你……你先别进去了。”助理实在担心。今天早上她来的时候陆文桥就已经在许亦然的办公桌前,一副暴怒的模样。甩了几本文件之后又拿马克笔乱画,画完看到小姑娘怯怯站在一边,于是跟她说,今天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许帮许亦然订。 助理只好跟他说,许秘很节俭,办公室的大家订吃的喝的,他从来不凑单。 陆文桥顿了一下,顿时又大怒:“他不吃,你们就不能主动帮他订吗!有没有眼色!一顿下午茶能花你们多少钱!你一个包就抵得上一个月工资了吧怎么对自己的上司就那么小气!” 助理被骂得莫名其妙,眼泪差点就出来了。 随后陆文桥的气好像消了一点,自己捡了地上的文件扔在许亦然桌上,拢了拢。助理看着他拢整齐了走回去,没两分钟又冲出来,把整齐的文件又弄乱了。只不过这次稍稍注意,都乱在了桌上。 许亦然轻咳一声,忍着笑对助理说:“陆总最近压力大,这个事情你我知道就行了,懂么?” 助理点头。 “他没吃早餐,你去员工餐厅买一份。” “……你吃吗?”助理问。 许亦然想了想,垂头叹了口气:“好吧,我的也买一份。” 他想就算陆文桥生气了,自己好好跟他说清楚,陪他吃顿早餐,这种气应该也会消一点的。 许亦然转身,想了想之后脱下外套,将双臂袖子折高,推门走进了陆文桥办公室。 陆文桥早就听到他在外面跟助理说的话了,心里又气又觉得不甘心,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生闷气。 他昨晚回家,看到家里冷冷清清,还以为许亦然没回来,然而进卧室换衣服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劲:许亦然的照片都不见了,衣柜里件数寥寥的衣物也失去了踪迹。最后发现许亦然将行李箱也拿走,陆文桥这才确定,自己包养的这个人在没有跟金主打一声招呼的情况下,跑路了。 这!还!得!了! 陆文桥顿时大怒,掏出手机给许亦然打电话。他直接忽略了上面的未看短信,坚持认为是许亦然打定主意要偷跑。然而电话不通,这令陆文桥更加愤怒。 自己的号码肯定被拉进黑名单了。 他将孟白的大作拆下来扔进杂物房,一个人坐在床上生气,气了一晚上,一直没睡着,第二天一看到点了,立刻赶到公司找许亦然办公桌的晦气。 他知道许亦然肯定是会来上班的,至少要先让许亦然认识到触怒自己的下场。 ——他的办公桌的下场。 许亦然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一百多种精彩绝伦的开场。 昨晚彻夜不眠,他只能刷微博刷网页,看尽了情人分手后如何将负心人伤得遍体鳞伤的种种法门,已经将那些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然而看到许亦然脸带憔悴,手臂上还缠着纱布走进来,陆文桥一下跳起来。 “手怎么回事?!”他入戏太深,还没脱离,开口时嗓门又大又粗,中途却转了个弯,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柔下来了。 许亦然看看自己手臂,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啊,昨晚出了车祸。” 陆文桥脸色顿时就变了,立刻奔过去把许亦然拉着坐在沙发上察看。 许亦然故意说得模糊,只说被撞了,人没事,手肘擦出一条血口子,手机也摔坏了。 那开电动车的小青年被陆文桥脑补成一个满脸凶相、撞人不赔钱的家伙。陆文桥简直搞不清楚自己心里那团气是因为什么而起的,拉着许亦然的手呼哧呼哧喘气。 “为什么要走?”片刻后,陆文桥终于平静,慢慢问了一句。 许亦然也很平静:“到期了。” “至少跟我说一声。”陆文桥皱眉。 “我联系过你了,你看手机。” “没收到!”陆文桥怒道,心里暗想回头得记得把许亦然发的那条短信删掉。 许亦然一脸无语,又懒得戳破他。没收到?那就是说你知道我发的是短信咯?他笑笑,没说什么,等着陆文桥的下文。 “别走了。”陆文桥说,“你住在朋友那里也不方便。住我家不是挺好么?每天上下班我还可以接送你。” 许亦然脸上抽抽:“陆总,上下班的时候一直都是我开车。” “那以后我开车。”陆文桥立刻接上。 许亦然沉默片刻,开口问他:“你想怎么样?” 陆文桥还未回答,他又径直继续往下说。 “我们已经在一起一个月零七天了,你当时一下给我打了十万块,我自认这段时间也足够尽力,你需要的时候我都尽量让你高兴。当然我知道有些地方还做得不够好,但那是我不能控制的。”许亦然顿了顿,继续道,“陆总,现在时间到了,我和你就应该回到正常的关系上去。我是你的秘书,你是我的上司,公事上我和你随时可以讨论,私事就算了。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私事了。” 陆文桥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黑沉沉的,带着点威胁。 “没什么私事了?”陆文桥低声道,“你还喜欢我,这算不算私事?” 许亦然大惊,下意识挣脱他的手,却未成功。 他冷静地笑笑:“陆总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单纯,你给我钱,我让你爽。如果你说的是以前,以前我对你也没有过什么别的念头。” 他脸上表情十分沉静:“两个人互相帮忙弄几回,这算得了什么?” 陆文桥静静看他,并不说话。 他极少见许亦然在自己面前说这么多的话,越看越觉得他心虚。 今天他起得非常早,室外温度略低,家里比较温暖,窗上凝了一层水雾。陆文桥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气哼哼地打领带,抬头就看到窗玻璃上浮现出自己的名字。 那是最近写上去的,没有抹干净。水雾一起,顿时又显示出来了。流畅挺拔的三个字,落笔渐重,透过笔画他看到窗外翠色葱茏,一切生机勃勃。 要说许亦然对他没有一丝感情,陆文桥是完全不信的。他愤怒的另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已经向狗头军师如此严肃认真地求教如何追人的技巧,他想追的那个人明明也对自己有感觉,却又别扭地压抑着,一点都不肯透出来,甚至还一声不吭地跑路了。 非要自己敲一下,他才露出一点真性情。 这样慢,这样磨蹭,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 陆文桥靠得越来越近,几乎将他压在了沙发上。他不出声,就特别认真地盯着许亦然,许亦然被他盯得浑身不对劲,别开眼,试图将他推起来:“陆总,你坐好,这样会让人误会……” 陆文桥捏着他下巴令他转过头:“许亦然,我也有一件私事要告诉你。” “……私事就不用告诉我了,陆总。”许亦然抗拒着他的手。 “回我家吧。”陆文桥自顾自往下说,“我可以开车接送你上下班,你不喜欢我亲你,我们就慢慢来。我能等的。” 许亦然惊了片刻,结结巴巴地问:“等什么?” “等你肯开口说喜欢我。”陆文桥无法告诉他,早晨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心里突然间炸开了怎样的狂喜。 他想追求的这个人也是恋慕着他的。 那一刻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这样幸福的事情了。 “你不能再这样一声不说就跑,我会生气的,我非常非常生气。”陆文桥加重了语气,“以前是我不对,我也这样一声不吭跑开过,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所以你千万不能犯和我一样的错。” 许亦然:“……” 他没理解陆大老板的逻辑。 见他怔住了,陆文桥凑上去亲他一口。许亦然立刻恢复清醒,看到陆文桥离自己极近,脸色就不太对了。 “别这……” 话未说完陆文桥又贴上来吻住了他。 他这回吻得相当霸道,含着许亦然的唇吸个没完。在许亦然的嘴稍稍被他舌头弄出一道缝的时候,陆文桥立刻长驱直入。 出院之后他和许亦然再没有这样的深吻,津液交换,舌根发麻。陆文桥觉得许亦然的舌头真是太软太滑了,他卷着吮了一阵,察觉到许亦然身体发颤,呼吸急促,身下鼓起一团,顶在他的膝盖上。 是了是了。陆文桥尚未放过许亦然,一边已经意识到,和自己一样,许亦然也有好些天没做过了。 他口里那根还缠着许亦然的不放,膝盖在许亦然胯下那团上磨来蹭去,蹭得许亦然的喘息都变了调。 “嗯……放开!”许亦然强硬地推开陆文桥,手背胡乱在嘴上抹,“你他妈不怕我怕吐吗!” “不怕。”陆文桥怎么看都觉得他色厉内荏,又欺身而上,这次倒不亲他了,只是隔着裤子用手指描着他身下已经半硬的那根,“你吐吧,就算吐在我口里都行。” 许亦然的脑子浆糊似的乱,被陆文桥这句话吓得不轻。 “许亦然,你不恶心。”陆文桥又轻又慢地说,“你做什么,我都喜欢死了。” 他手指已将许亦然腰间皮带松开,潜入裤内。 许亦然吓了一跳,忙抓着他的手:“做什么!” “帮你。”陆文桥揉着他胯下那团半硬的肉,嘴角一翘,“不喜欢吗?” 许亦然恨不得挥他一拳:“不喜欢!这是办公室!” “我知道。我喜欢办公室啊。” 陆文桥的手已经挑开了他的内裤,指尖勾出半勃的性`器,不顾许亦然的反抗,往后挪了个位置,低头亲上去。 许亦然大吃一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僵住了。 柔软的舌头在他性`器圆润的顶端轻轻舔舐。陆文桥的动作不大,却异常灵活,舔了一会张口含了进去。 许亦然吓得差点蹬腿,陆文桥牙齿碰了一下,他又立刻不敢动了。 “别这样……”他攥紧拳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陆总,别这样,不需要……” 陆文桥吮出了声音。他感觉到口中那根渐渐硬了挺了,头部胀大,于是以上颚轻缓摩擦。许亦然的手越握越紧,他抓住他拳头,一根根掰开他手指,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他全心全意地为许亦然服务,用上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技巧。除了深喉的时候令他短暂作呕,于是不敢深入,舌头和口腔的各个部分都十分虔诚地亲近那根越来越硬的器官。 许亦然咬着自己的手背,阻止了不雅的声音。 他从未想过陆文桥会做到这种地步。因为他本身对口活是极度抗拒的,心里觉得那是件脏得不行的事情,自己绝对不可能做;然而有人这么自然地为他做了这件“脏事”,对许亦然的冲击是很大的。 尤其那个人还是陆文桥。 他手指缠着陆文桥的,眼睛湿润,定定盯着陆文桥。 陆文桥含吮了一会,又伸舌头从下往上,顺着阴囊舔上去。许亦然舒服得腿根内侧的肌肉都收缩了,整个人在他身下微微发颤。 “舒服吗?”陆文桥问他,笑着在挺翘的性`器上以舌尖绕了两圈。 许亦然喘了一会儿气,觉得体内翻涌的快感似乎稍稍平息了才开口:“别这样,很恶心。” 陆文桥知道他在介意,很认真地说不恶心。 “为你做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恶心。”他目光诚恳,“怎么会恶心呢,我喜欢你,做什么都愿意的。” 许亦然眼眶都被温热的液体弄酸了。他直起身抱着陆文桥,很紧张地主动去亲吻他。陆文桥温柔地和他碾磨着,直到许亦然主动伸舌,他才压着人狂吻下去。 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快速撸动,许亦然射出来的时候压不住自己的声音,被陆文桥吻进口里,喘得呼吸急促,胸膛起伏。 陆文桥放开他,张手让他看手上的精`液。 “……擦、擦干……”许亦然手边又找不到纸,红着脸伸手想帮他抹去,谁知陆文桥竟然将沾满他体液的手指伸进了口中。 许亦然:Σ( ° △ °|||)︴ 陆文桥很坦然地舔尽了手里的东西。许亦然目瞪口呆地看他舔完。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陆文桥极其性`感的另一面,下面那根又慢慢硬了。 “看什么?”陆文桥笑着凑过去亲他,看到许亦然下意识地躲避,忍不住逗他,“都是你自己的东西,嫌弃呀?” “……够了。”许亦然快被他的不要脸彻底击败,手上使力将他推开。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陆总,你的早餐我带回来了。”助理在门外说。 许亦然一惊。 陆文桥倒是全身上下依旧整齐,自己反倒衣衫凌乱,裤子被脱了一半,臊得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想穿好衣服。陆文桥一把抓住他的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笑笑,扭头冲门外说:“放在许秘桌上,他一会儿出去拿。” 助理应了,转身哒哒哒走开。 许亦然想挣开他,陆文桥很悠然地跟他说:“你下面要擦干净,不然衣服要弄脏的。” 许亦然咬牙:不都是你弄出来的么?! 射出来的精`液还残留了一部分在下`身,陆文桥盯着他那根看了片刻,似在想该怎么清理。 许亦然正要将他手指扯开,陆文桥又张口把自己那根含了进去。 “陆文桥!”许亦然声音都变了。性`器此刻很敏感,陆文桥含着前后动了一会他的腿就软了,双手撑在陆文桥肩上,虽知没什么用还是强调了一句“这是办公室”。 陆文桥一心吃他那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察觉到许亦然腿软,于是伸手托着他臀`部,中指一点点往臀缝间伸去。 在陆文桥手指沾了前面渗出的液体往他身体里探入半个指头的时候,许亦然终于忍不住了。 他弯着腰,腹部抽搐着喘息:“不要在这里……求你了……” 陆文桥充分尊重许亦然的意见,同时也兼顾自己目前亟待爆发的生理需求。 他将许亦然拉进了办公室的休息间里。 休息间许亦然进来过两次,都是为了把看电影的陆文桥拉出去工作。休息间有相当优质的隔音材料,保证陆总裁工作间隙开小差时想看电影或打游戏的时候,外面的工作人员不受干扰。 许亦然所说的“不要在这里”指的是不能在办公场所,并不是说换了个有隔音的地方就行了。但他什么都没说成,陆文桥把他按在床上吻得迫不及待。 许亦然也懒得反抗了。反正现在也反抗不了了。他抬腿盘上陆文桥的腰,抱着他脖子接受他无比深入和迫切的吻。 有那么一刻许亦然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所有的肌肤都在叫嚣着让陆文桥抚慰自己,胸前本来毫不敏感的乳`头又硬又涨,在互相摩挲间被衣料擦得发疼。陆文桥揉着他的臀肉,手劲又急又重,像要将两团肉块拉开,把中间那处彻底暴露出来一般。 他裤子本来就褪到膝弯,下`身光溜溜的,被陆文桥吮得又湿又硬的阴`茎挺翘起来,摩擦着陆文桥的胯部。许亦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渴望,他头一次知道亲吻原来也有这么可怕的催情作用。他全身心地投入到陆文桥的吻之中,随着他舌尖的逗弄颤抖又躲避,两人死死贴在一起,撞得鼻尖生疼都舍不得放开。 陆文桥的手指钻进了他的后`穴里。 “好热……”陆文桥小声笑了,“怎么那么紧了?” 他指头又探进一截,在里面戳弄。许亦然自己的体液被这样带入体内,令他又羞耻又难堪,然而已经熟知陆文桥套路的那处又不断收缩,将他的手指吞吃到根。 陆文桥将他放开,平躺在床上。许亦然脱了裤子,乖乖将双腿抱起压到胸前,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好乖。”陆文桥忍不住笑了,在他膝上亲几口,伸手到床头储物柜里拿出了润滑液和保险`套。 许亦然的脸色变了又变。 “这里一直都放着这些东西?” 陆文桥立刻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心里一紧。他的休息室里确实会准备着这些常用物品,无非是因为以前包养小明星大学生的时候,有时也会将人拉到这里来大干三百回合。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但此时此刻,自然不能这么说。 他挑眉笑笑,声音喑哑:“是啊,我想在这里干你想很久了。” 不待许亦然作出反应,他将手上挤出的一大团润滑液抹在了他的肛口。 许亦然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太凉了……” “乖,很快就热了。”陆文桥用手指将润滑液导入他肠道之内。 方才被手指开拓过的地方翕张收缩,将透明水液一点点吞了进去,看得陆文桥胯下胀痛。 他将浑身衣服脱光,跪在许亦然身下,用手指缓慢扩张。 许亦然虽然在床上不太主动,但他其实非常敏感,和他的第一次陆文桥只顾着自己爽了,第二次他仔细观察,发现自己遇到个不可多得的人。 这是个只要好好地、温柔地对待,就会无尽回馈的人。 陆文桥往许亦然的后`穴里探入了三根手指,微微曲起反复抽`插,另一只手握着他前面硬涨的那根上下缓慢撸动。快感一点点地漫上来,在透窗而入的早晨日光之中,许亦然轻轻颤抖,双手挡着脸不断喘息,脖子和胸前却都红了。 陆文桥隔着他没脱下来的衬衣舔他乳`头。被唾液濡湿的胸前立起一小处,他舌尖反复挑弄勾缠,许亦然轻轻呻吟,身子扭动。 “别弄了……”许亦然像是投降一般发出无力又带着颤音的声音,“你……你进来吧。” 陆文桥戴了保险`套,顶着微微张开的穴`口,一寸寸挤了进去。 许亦然腹部剧烈收缩,口里啊啊轻喘,手抓着枕头不放。 甬道中湿滑滚热,紧紧裹着陆文桥那根,爽得他忍不住一根到底,捅得许亦然腰部一跳,又立刻软了下去。 陆文桥怕他是痛,但看前面那根非但没有软,反而有透明黏液顺着柱身流下,就知道他是舒服了。 “许亦然。”陆文桥俯身看他发红湿润的双眼,“来,亲亲我。” 许亦然感到他正在缓慢抽离自己的身体,心里一空,忙攀着他脑袋,摸着他脑后头发,没什么章法地吻上去。 陆文桥将性`器抽离到穴`口,立时狠狠往里一顶,许亦然失声尖叫,又有一股黏液流了下来。 知道他并没有不适,陆文桥一下比一下顶得重,发狠地抽`插。肠道渐渐软了松动了,粘腻的声音随着被擦得起泡的润滑液从穴`口滑出来。许亦然的腿紧紧缠着他腰,偶尔受不住了才软软地叫一声,将自己下唇咬得发红。 “叫出来……叫出来!”陆文桥红了眼睛,抚摸他额头和眼角的手却是温柔的,“乖,叫给我听听。” 他熟悉许亦然最敏感的地方,回回都朝着那处。许亦然腰腿都软了,下面那根不知何时已经有精`液汩汩流出,双眼几乎失神,但就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不肯叫出声。 陆文桥知道他始终顾及着这里是办公区域,终于不勉强他,直起身将他双腿扛起搭在肩上,插得越来越重。肉`体撞击的声音被隔绝在门窗之内,无处可去,只好不断回荡,充盈了整个空间。 许亦然从朋友家里拖回了自己的行李箱,陆文桥终于满足了。 他帮许亦然换药,结果发现他所谓的车祸造成的伤不过是一道蹭破皮的小口子,顿时无语。 “许亦然,你学坏了。”陆文桥说,“你故意往严重了说,让我担心是不是?!” “是的。”许亦然坐在书桌前推了推眼镜,继续整理资料。 陆文桥无聊地在床上打滚,滚完了就开玩自己的萝卜。玩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想起要跟孟白说一说这件事。 虽然孟摄影师出的馊主意没有任何作用,但,但至少这种进展得跟他交待一声才好。 毕竟是为自己花费了几颗脑细胞的基友。 【老孟啊我们好了。】 孟白很快回复:【对吧,我就说】 【和你的照片没关系。】 孟白:【不可能没关系。每一个看到那张照片的人都会拜倒在我的技术之下的】 孟白:【除非你小情人没眼光】 【他没眼光能找到我?】 孟白:【废话少说,怎么好的?你表白了?他被你强迫了?】 【表白了】 【哎你怎么那么不懂呢,强迫有意思吗】 【多久没谈过恋爱了你。】 孟白给他发了把刀子。 【嘿嘿,就做了一回,他就跟我好了】 孟白立刻回复:【怎么做的?】 孟白:【你小子技术行啊哈】 【在我办公室那个休息间,你去过的】 【用的还是上次你给我的那种润滑】 【挺好用】 孟白:【细节!说细节!】 孟白:【紧吗?声音骚吗?爽不爽?】 孟白:【快说!】 孟白:【是内射吗?】 陆文桥以前和卢星海他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也有跟孟白分享MB技巧啊皮肤啊那里紧不紧啊声音骚不骚啊这样的经验。 不过这次他稍微犹豫了一下。 他觉得不能说,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许亦然已经收拾好东西,走过来趴在他身边了。 “看电影吗?我也……” 身边人的声音突然中断了。陆文桥手里的平板被许亦然夺走,他一脸茫然地坐起来,看到许亦然异常愤怒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你有病吗!!!”许亦然把平板往陆文桥脑袋上扔过去,“这种事情也跟别人说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屎啊!!!” 陆文桥忙不迭接着平板,许亦然已经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直奔客房。 平板又响起提示音。 孟白:【说啊!急死我了!我裤子都脱了!】 陆文桥大吼:“脱尼玛脱!” 在陆文桥花了数日时间,再三解释过自己和孟白之间的关系之后,许亦然的火气算是暂时消散。 “我没有说,绝对没有说。”陆文桥说,“我也绝对不会再说的。” 许亦然问他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分享的,跟任何人都不行。陆文桥想了想说,知道。 许亦然:(╯‵□′)╯︵┻━┻ 尼玛,他肯定是现在才知道的。 想到陆文桥以前居然还谈过恋爱,许亦然就觉得头大。 “以前的恋人没有跟你抗议过吗?” “他们并不知道。”陆文桥老老实实地说。 许亦然扶额。 陆文桥说许秘书别烦恼了,去吃午饭吧。说着拉他往外走。许亦然甩开他手,当先开门走出去。 助理小刘看到陆总和许秘一起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总算和好了。 和卢星海那边的商谈还在继续,陆文桥让许亦然今晚一起去参加一个应酬。 “我也要去?”许亦然放下手里的汤勺,“我坐在哪里?” 陆文桥抬头看他。许亦然问得认真,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需要认真回答的问题。 “我身边。”他重复了一遍,“坐在我身边。” 上次让他和那些二代们的玩物一起呆着,陆文桥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了。 “我是什么身份,能和你们一起坐?”许亦然说,“陆总,你先弄清楚,今晚是一个商务会谈还是私人应酬?如果是商务会谈我应该是不能同席的,如果是私人应酬,你不应该带我去。无论我是你的什么人,带我去都只会让你,还有别人扫兴。” “……非要我堵上你的嘴是不是?”陆文桥气结,“吃饭!必须去!老子不玩那些虚的了,就是要告诉卢星海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我不需要你为我撑场。”许亦然说,“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可能主动告诉他我是谁。陆总,你是去谈生意的,不是去找面子的。” 陆文桥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我说了,一定要去。” 许亦然帮他把筷子收拾好放在他面前:“好吧。” 看着他一脸平静,陆文桥的气慢慢消了。 “许亦然,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陆文桥抓着他的手,用力捏着,“你是故意让我心里不舒服的。” 许亦然平静看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陆文桥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偏偏又毫无办法。之前是自己做错了,现在许亦然的反应说是无理取闹,但也事出有因。 “别再气我了。”陆文桥说,“我去年体检的时候检出血压有点高,你这样气我,不心疼?” “不心疼。”许亦然笑笑,回答。 陆文桥把他拽过来啃了几口,越吻越温柔。 他心里想完了啊,自己是真的栽下去了。以往那些打着谈恋爱旗号交往的人谁都不可能这样忤逆他,他也没有见过谁这样和他对着干之后自己还是觉得喜欢得不得了的。 “尼玛,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陆文桥亲着许亦然的鼻尖,张嘴要咬下去。 许亦然完全不理他的威胁,稍稍回应了他几下就抬手挡住:“好了,下午还有会议,我要去准备。吃完了没有?” “被气饱了。” 许亦然总算勾起一个笑:“也行,反正都是饱。” 卢星海他们的应酬不会将商务和私人事务分得太清楚,喝多几巡,能谈不能谈的都心里有数。 陆文桥和许亦然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包厢里只有一张大桌,倒是没看到上次那些男孩女孩,只有几个秘书、助理模样的人在沙发上休息,很悠闲地说话。 陆文桥大大松了一口气,许亦然同样。 “我在这里就行了。”许亦然低声说。 陆文桥走过去,迅速融入那些人之中。许亦然抬眼迅速一扫,发现基本都是上次吃饭时见过的那些公子们。 除了卢星海的秘书,其他人他并不认识。卢星海的秘书和他见过几面,顺道为他引见,这边倒是聊得休闲自在,很是轻松。 许亦然和他们聊了一会,才明白这个包厢之所以这么干净,因为卢星海等人在顶层的娱乐场里还有别的包厢,酒足饭饱之后就要上去了。 陆文桥知道这件事吗?他会去吗? 许亦然心里暗暗地笑。 他最近有一个体会,对付陆文桥,他越来越娴熟了。 这边没什么东西可吃,许亦然确实有点饿,包厢里烟酒的味道太浓,他借口接电话出去透气。上了洗手间之后正在洗手,许亦然听到门开了,又关了。 卢星海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反锁了门扉,一双酒气熏红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谁,眼镜仔。”他笑着说。 许亦然心中一跳,抬头朝着镜子看。卢星海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对于自己会被卢星海认出来,或者找出来,他一点都不诧异。虽然自己后来换了名字,但履历表上的资料很详尽,要找的话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 尤其对卢星海这种手里有诸多关系网的人来说。 “好久不见。”卢星海见许亦然只是沉默地面对镜子,并不理会自己,于是又走近几步,接着说,“差别太大,我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 许亦然转头面对他,面色沉然,一派冷静。 “后来怎么就认出来了?” 卢星海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猫抓似的痒。他玩过太多逢迎的人,但许亦然这种类型的,禁欲,高傲,古板,冷漠,看着就是个根本没经过调解也不懂那事情滋味多美的人。这样的人他有过两三个,个个经他几番调弄,无不美味至极,令他回味无穷。 “对你感兴趣了,所以稍作些调查。”卢星海说,“陆文桥把你护得紧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原来是你。他怕什么?怕我找到你?你们玩真的?” “他应该是不怕的。”许亦然平淡地开口,“怕你做什么?卢公子有卢公子的天下,陆文桥也有他自己的事业。” 卢星海的脸色变了变。 作为这一圈纨绔子弟里的头头,他太清楚每一个像陆文桥这种没有过硬身家背景、但还要黏着跟他们玩在一起的人是什么想法。但陆文桥毕竟和他从初中就认识,读高中的时候还一起厮混过很长一段时间。 有利可图的事情谁都不会拒绝,对方是不是因为他手里权势而巴结上来,又有什么关系? 但卢星海不太爽快。 许亦然这句话里的意思太复杂,他觉得许亦然和陆文桥之间的关系,令他牙根发痒。 “陆文桥玩过的人不比我少。以前在美国的时候,多混乱的关系都有,你想过么?”卢星海笑道,“看来你不太在意。既然陆文桥可以,那我呢?我不比他差,你跟着我,好处比他的多。” 许亦然想了想。 卢星海显然是喝多了酒。 许亦然觉得自己的拳头很痒。往日被这个压在泥地里狠揍,被他撕开校服用钉鞋踩背的痛楚突然异常清晰。 他知道自己从未忘记。他始终对陆文桥的善意和后来的离弃耿耿于怀,又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些人施加在自己身上和心里的深刻苦痛? 那些拳头,那些羞辱的话,对卢星海等人不过是上下嘴唇相碰,舌头弹动的随口话语。 然而每一拳,每一句都是刺向许亦然心头的刀。 “你以前是跟着我的。”卢星海又说,“我早就知道你和陆文桥之间的关系不正常。每次我们打你的时候他都不去,这傻×还跟我说让我别揍你了,揍伤了影响不好。” 许亦然心想原来陆文桥还说过这样的话?心里有点好笑,表情一下就柔和起来了。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他说你恶心,他说你摸起来很恶心。”卢星海笑了半天,突然发现许亦然似乎没有受他的话影响,嘴角的弧度很温柔。 “你笑什么?” “没什么。”许亦然收起笑意,冲他眨眨眼,“卢公子,你也觉得我恶心?” 卢星海顿时明白了。 他一边松了领口一边朝着许亦然走过去。许亦然带着点笑,低头解开了自己的袖口。他的手腕看上去略带肌肉,肤色均匀,是颇为硬朗的好看。 卢星海非常喜欢手好看的人。这样的手帮他撸那玩意儿的时候,或者在他的要求下主动抠开自己那处任他瞧的时候,都异常淫靡,很能撩他的兴致。 那天看到许亦然用这样的一双手举起酒杯,他就惦记上了。 “许秘书这么有情趣,想要在这里?”他抓着他手腕,口里喷着酒气就往许亦然脸上凑。 许亦然手腕一抖,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 好主动!卢星海笑了。 然而他的笑还没维持一秒,一侧脸颊就迎来了极重的冲击。 卢星海嗷呜大叫着跌倒在洗手间的地板上,鼻子一痛,血蜿蜒流下来。 许亦然向他走过来,拧了拧自己的手腕,脸上还是温和平静的笑。 “不能一拳拳讨,我没那么多时间。”许亦然踩着他放在地上的那只手,“你刚刚说了几个字,就打几拳吧。” 他脚下用力碾了碾,把卢星海混乱的骂声卡断在痛呼里。 “公道吧,卢公子?” 拳头狠狠朝着卢星海的鼻梁砸过去。 陆文桥吃得半饱,发现许亦然又不见了,心里一慌,忙冲出包厢,掏手机打给他。 打了几遍都没有人接,陆文桥的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紧张得手机都握不稳。 最后一次终于接通。许亦然喘着气,声音略带激动:“什么事?” “你去哪儿了?”陆文桥听他呼呼喘气,顿时脑补了十个小时的各种暗黑剧情,慌乱万分,“你别动!我去救你!你……” “我没事。”许亦然说,“就是运动了一会,手疼。” 陆文桥:“……你吃太饱?” 许亦然笑了:“是的,现在又饿了。你那边结束了吗,陪我去吃牛杂。” 陆文桥顿时浑身舒爽,大吼:“去!” 这是他们重逢那么久以来,甚至是他们认识那么久以来,许亦然第一次说了“陪我”。 陆文桥立刻回到包厢说了抱歉,匆匆到停车场取了车等许亦然。十多分钟后许亦然上了车,陆文桥嘿嘿地盯着他笑。 看到对面的人脱了外套,脸上带着水痕,衬衫的领口和背脊都有汗的痕迹,陆文桥还是吓了一跳:“你无端端去运什么动?” 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不高兴了?” “没有。”许亦然表情很轻松,甚至还凑近亲了他一下,“心情很好,听到了一些还不错的话,做了件想了很久的事情。” “什么话?什么事?”陆文桥被他亲得飘飘然,拉着他手问。 许亦然想了想:“明天再说吧。先去吃点东西。我就喝了两杯茶,吃了两块糕点,饿了。” 陆文桥立刻发动汽车,陪他心爱的秘书去逛夜市吃牛杂。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许亦然当时不肯说。 因为说了,他肯定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去吃牛杂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文桥攥着许亦然的手机问。 手机上是许亦然拍下来的照片。卢星海被揍成了猪头,身上衣服被剥光,双手被人用拖把的碎布牢牢捆在洗手间的排水管上。 许亦然抬头看看,说你怎么拿我手机了。 陆文桥快被他这幅样子气着了:“你打的?” 许亦然点点头,从他手里把自己手机取了回来。 “为什么要打他?他认出你了?”陆文桥坐在他身边问。 早餐被推到自己面前,餐桌边的青年冷静、平和,仿佛两人在说的不是一起打人事件,而是豆浆的热度是否合适。 “他认出我,想上我。”许亦然冷淡地说,“我觉得恶心,而且想到以前的事情,所以就打了他一顿。” 陆文桥先是一惊,随即心头暗火窜起。 事实上在最近几次的商务会谈间隙,卢星海都会有意无意地问起许亦然。陆文桥也是个中高手,早看出来卢星海对许亦然的不正常兴趣。但无论是知道许亦然身份之前还是之后,他都没有想过要和别人一起分享他。 现在更不可能忍受卢星海的染指。 许亦然见他脸色变了又变,出声问:“我不该打他?没关系,我做好接受处理的准备了。” “该打。”陆文桥阴沉沉道,“你应该叫我过去和你一起打。” 许亦然笑了一会,认真看着他:“这件事挺麻烦的,你不生气?” 陆文桥把他拉到身边亲了几下:“有我处理,不麻烦的。” “卢星海很要面子,卢家也很要面子。”许亦然说,“我手里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需要你就拿去。” 陆文桥:“……小许啊。” 许亦然:“什么?” 陆文桥抓抓他梳理整齐的头发:“你真可怕。” 许亦然把他的爪子拽下来,冷淡地撇他一眼:“是么。但你喜欢。” “是啊。”陆文桥又压着他亲吻,舌头也伸进他口里,把许亦然脸上的冷淡表情破坏殆尽,“我喜欢得不得了。” 卢星海最终没有把事情闹大。 他父亲早知道他在外面胡天胡地,趁这个机会把人押回家调教。监控调出来之后很快找到了许亦然,随即陆文桥出现在卢家人的视野里。 许亦然录下的那段视频比照片更有说服力。 播放视频的时候陆文桥又忍不住在心里想,小许真可怕。 “你他妈再打我一次试试!我老子能整得你全家死光!”视频里卢星海口齿不清地大骂,“你知道我爸是谁,他跺跺脚,省委书记都要跪下来求他给面子!” 卢星海他爸脸都黑了。 他是商场里的人,和政界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卢星海喊的这句话实在太容易落人话柄,他阴恻恻地看了陆文桥一眼。 陆文桥很平静。 许亦然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又压抑又愤恨。 “卢星海,你忘记你以前是怎么打我的了?”他低声说,“刚刚还说了什么?干死我?” 卢星海冲镜头吐了口带血沫的口水:“是啊,干`死`你。姓许的,你自己悠着点,别走夜路。我他妈见你一次揍你一次,绑你都没人敢拦我!” 有拳头往他脸上狠狠一砸。 “为什么没人敢拦你?”许亦然慢吞吞地问。 “你这副样子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怎么,想尝尝被干死的滋味不?”卢星海狂笑,“陆文桥满足不了你吧,那冯……” 卢星海的父亲又惊又怒。自己儿子显然是喝醉了,被人引着连续说出了几个振聋发聩的名字,个个人都是常常在市里、省里的新闻中露脸的人物。 “卢公子喝多了,我的人也喝多了。”陆文桥说,“喝多了就会说些不知真假的话,做些没轻没重的事情。” “……这次是星海不对。”卢星海父亲说,“但他被打成那个样子,这股气我们是消不下去的。” 他伸手关了视频,不再听儿子的惨叫。 “各退一步?”中年人说。 陆文桥回家的时候许亦然已经把饭菜摆好了。 “加菜?什么喜事?”他问。 “心里快活就是喜事。”许亦然笑道。 两人对坐着开饭,吃了一半,陆文桥跟许亦然说了和卢家谈判的事情。 “卢星海的要求很简单,你给他斟杯酒,道个歉就可以了。”陆文桥说。 这已经是他和卢星海父亲商量出的最能平息事端的办法。陆文桥交出手里的视频和照片,卢家不追究许亦然打人的责任,只要许亦然低头道歉。 许亦然呆了片刻,硬邦邦地说不,我不道歉。 “乖。”陆文桥伸手拍拍他脸,“说句对不起就行了。你可以边说边在心里骂他,谁都不知道的。” “不,我不接受。”许亦然不肯让步。 陆文桥继续劝他:“就三个字一杯酒。酒我可以帮你斟。说三个字就行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不可能。”许亦然放下了碗筷,“这就是你说的解决办法?那不用了,让他去告我吧,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陆文桥心里也不高兴:“你别扭什么?不要耍脾气。” “不是耍脾气,我不可能向卢星海道歉。若要道歉,应该他先跟我说对不起。”许亦然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都知道,你怎么能让我去给他道歉?” “一事还一事,你理性一点。”陆文桥声音稍稍提高,“你也揍了他一顿,以前的就算讨回来了。” “对不起,在这件事情上我没办法保持理性。你说我乱来也好,说我胡闹也好。我宁愿接受拘留也不会跟他道歉。” 陆文桥终于按捺不住,皱着眉大声道:“你不要那么任性!这件事不处理干净会影响我和卢家的生意。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就是打了你几顿,算得了什么?” 许亦然突然站起。 他的脸上出现了陆文桥从未见过的愤怒表情。 “我以为你懂的,但原来你根本就不理解。”他声音发颤,抓起椅背外套的动作也开始混乱,“没有过去。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过去!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亦然!” 许亦然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了,陆文桥被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狠狠把手里筷子扔到桌面上。 许亦然一夜未归,陆文桥也没有睡好。 夜里十一点多他终于忍不住,跟自己说“算了吧原谅他”,掏出手机打许亦然的电话。铃声从厨房里传出来,他才发现许亦然没有把手机带走。手机解开锁屏,是一个菜谱。 许亦然以前说过不会为他做饭的。 陆文桥这才有些紧张。他收了手机,去找许亦然的钱包,结果发现许亦然的钱包装在他的公文包里,而公文包扔在沙发上。 没有钱,没有通讯工具,他能去哪里? 陆文桥顾不上将近十二点,立刻出门去找。然而出了小区门口他才感到茫然。 那么多路口,那么多可去的方向,他根本不知道许亦然会走哪边。 隐约记得他说过有一个关系很铁的好友,是即使没有手机、也能记住电话的哥们儿。陆文桥翻找许亦然的通话记录。通话记录都是工作上有关联的人,他又打开联系人察看。联系人很多,许亦然分了三个组,工作、同学和其他。同学组别里有四五十个人,陆文桥完全不知道哪个才是许亦然的好哥们。 他又点开“其他”。 这个组别里只放了一个人。“陆文桥”。 陆文桥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名字,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他是不知如何分类的“其他”,却又是唯一的“其他”。 对于许亦然,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许亦然知道他陆文桥的朋友圈,但他对许亦然的交际圈一点都不了解。 甚至之前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 许亦然是他的,他需要许亦然,他喜欢许亦然。对陆文桥来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事实。但许亦然之外的事情,他则完全不关心。 他把车开到医院,被警卫拦了下来。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住院楼里除了陪护的家属再无其他人,他也是进不去的。陆文桥知道许亦然不陪护,心里更加茫然。 他能去哪里? 他快两点的时候回到家,家里和他出去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冷清,安静。 陆文桥心烦意乱,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当时没控制好,说错话了,但之后该怎么办,他没有任何头绪。 于是给孟白打电话,将他从梦中召唤出来。 听陆文桥说了这个晚上事情的经过,孟白没吭声。 “说话呀。”陆文桥十分疲惫,咬着根没点燃的烟说,“我该怎么办?” “都说了让你不要招惹这样的人。”孟白说,“那种人太认真了,一旦沾上,你丢不开的。” 陆文桥顿时更加心烦:“你听明白了吗?我没想丢开,我想把他找回来,道歉,然后和以前一样。” “我以为你想把人甩了呢。”孟白笑着说,“毕竟你说的那些话即使我这个旁观者也觉得生气。” “这个不是重点,我是……” “老陆啊。”孟白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搞明白,这个才是最大的重点。那些话你是随口说的吗?不是吧?那些是你激动的时候说出的真心话。你心里一直觉得你情人矫情是么?觉得当时的几顿打根本不值得那么他那么大的反应对么?” 陆文桥不说话,良久才没好气地回一句“不是”。 孟白悠悠然:“你跟我说不是没用的,跟你情人说啊。不过在道歉之前,我觉得你要先搞清楚一件事。他的过去对你来说意义不大,但是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构成他人生的关键部分。你那种说法真的很伤人。” 他跟陆文桥说了一件事。 年初为了拍摄一辑医疗题材的作品,他在医院里蹲了很久,跟医生都混熟到床上了。那医生是儿科的,手里有个八九岁的小病人,骨折住院。她妈妈肚子里怀着一个宝宝,身体也很弱,所以到医院来的次数并不多。 那天医生去查房时女孩的父亲正好给她打了早饭。女孩没什么精神,几晚上都睡不好。医生查到她这里时,看到小姑娘哭着问他爸爸,自己的腿是不是会短一截,妈妈是不是因为不想要自己所以才要生妹妹。 女孩哭得太伤心,做父亲的也红了眼圈,抱着她不停安慰。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因为隔壁床出院的小孩子跟她说,她妈妈生小宝宝就是不要她了。”孟白慢慢在电话那头说话,“很好笑是吗?也很夸张对吧。但对那个小孩子来说,妈妈是她最重要的亲属关系,被抛弃就是她最大的恐惧,她怕得每天晚上睡不着,哭完了又不敢让爸爸知道。” 陆文桥没出声。 “有的事情对你来说很轻飘飘,但对别人来说不是的。它甚至可能是那个人生活中最致命的一部分。”孟白最后道,“你说你喜欢他,但我觉得还不够。你不理解,也不珍惜他。” 第二天一早,陆文桥开车去了医院。 他知道现在如果见到许亦然,许亦然还是会生气的。他打算先从张警官那里打开一个突破口。 而且从老张这里,还能多听到一些许亦然以前的事情。陆文桥心里不太舒服:他对许亦然确实不够了解,他愿意从今天开始去作出些努力。 然而他不知道张警官的全名,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跟护士站的护士说了许亦然的名字。 “他常常过来的,那个病人姓张……”陆文桥还想描述许亦然外貌时,护士站的几个护士都对视了一眼。 “小许是吧,我们知道的。”护士说,“他常常过来。” “他在吗?”陆文桥顿时有些激动,“几号房?” 护士指指地下:“他现在在楼下。” 陆文桥:“?” “今天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老张抢救不成功,已经走了。”护士说,“小许估计还在下面办手续。” 许亦然从陆文桥家里出来之后,转了几圈,心里的郁气一直没办法消去。他身上没有通讯工具,又没有钱,好友近日出差并不在家里,他确实没地方可去。 想来想去,在广场上呆坐到九点多钟,他抬步走向医院。 值班的潘护长和他熟悉,虽然探视时间已经过去了,但知道张警官的情况每日都有变化,就在陪床的名单上多写了个许亦然,挥手让他进去。 许亦然和老张聊了很多。这天夜里老张很有说故事的兴致。 他说自己怎么就在开学报道的时候看到了那个姑娘,然后两人初中同班,高中同班,六年同窗的情谊变成他一辈子没有放下过的思念。 许亦然问他:后来为什么没有追我妈。 老张说觉得没必要了。你以为我的心思你妈妈不懂?她懂,但是她不喜欢我,所以对我就像对一个普通朋友。我也懂,所以就,就那样了。 许亦然喂他喝了一点水。病房里静悄悄的,左右两张床上的人,前几日都分别走了。 “可是你那么爱她……”许亦然说,“还照顾了我那么久。” “我是爱她,但她不喜欢我呀。”老张笑得有点喘,“这种事情总要你情我愿的吧。这么多年了,我也看开了,她确实对我没意思,我这样缠着,反而让她为难。” 许亦然呆呆听着,也不反应,只是伸手捏着老张的手腕。长期困病,他瘦得可怕。 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许亦然突然从警报声中惊醒。 但老张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伤心。各种手续,各种费用,项项都要清算。 许亦然心想,这些钱终究不是他的,他要还给那个人。 不欠他的,才能没牵没挂。 只是看着蒙上白布的人被推入太平间,他突然就走不动了。 护士给他倒了杯热水,他看到温热的咸涩水滴一滴滴落入杯中,很快消失无踪。 陆文桥找到他时,他正在走廊上发呆。 住院的费用通知单正在不断打印,机器咔咔咔地想。许亦然拿着打印好的一部分呆看。 因为太早,住院部和收费处的人都不多,许亦然站在窗边的晨光里,日光依旧忠实地勾勒出他的轮廓线条,和往日没有任何不同。 但陆文桥觉得已经有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老张不是许亦然的亲人,他本身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想要体会许亦然的心情都做不到,只能大概借用从书里、电视剧里看来的经验。 但他还没走到许亦然身边,许亦然先转身发现了他。陆文桥顿时一慌,僵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陆总。”许亦然说,“我请两天假,老张……” “我知道。”陆文桥忙想了想自己公司对于丧假的安排,“我给你批两周的假吧,你好好安排一下……不、不要……” 他想说“不要伤心”,又想说“不要担心”。然后意识到如果自己的亲人走了,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他是会打人的。 陆文桥脑子终于灵光了片刻。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许亦然。 许亦然很平淡地向他道歉,转身继续去取费用通知单。 陆文桥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又想起昨晚上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愧疚且难过。 他想,要是能为他分担一些就好了。 可是许亦然不呼救也不请求,他除了默默跟在他后面看他楼上楼下来回奔忙,什么都做不了。 陆文桥想起以前的事情。这人以前也是不呼救不请求的,什么都闷在心里,好像全都能承受。然而他不出声,就代表他不伤心了吗? 一个小孩子哭着从注射室里出来,被爸爸妈妈好声好气地安慰:带你去吃糖……我们去公园玩…… 陆文桥莫名其妙地想,如果这个鼻涕横流的小男孩不哭,他的父母能懂吗?打针很痛,打针很可怕…… 他们不会懂的。 但他又觉得,父母会懂。他们爱那个孩子,自然而然地就懂得了他的痛苦和恐惧。有些部分无法倾诉,并不代表它们对人的伤害就不严重。 许亦然向医生道谢,终于出了诊室的门。 陆文桥觉得他脸色实在苍白,忙走过去问他是否要回家。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孟白的话,还多懂了许亦然一点,在许亦然沉默无声的悲恸中莫名找到一个脱困的可能。 坐在车里的时候许亦然跟他道谢,反而让陆文桥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能把一个对不起说出来。 三个字太轻啦。他想,至少要用行动证明吧。 还在思考怎么证明的时候,许亦然说了句话。 “陆总给我个账号吧。我慢慢把那十万块钱还你。”许亦然说,“丧假我休一周就行了,我手上还有些没处理完的工作,你最好尽快找人接手。” 红灯噌地亮起。陆文桥停了车,不太理解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什么意思?”他问。 “我决定辞职,陆总。”许亦然想了想,在陆文桥惊愕的眼神里又补充一句,“分开吧,现在这样,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虽然是一时间兴起的念头,但许亦然似乎丝毫没有商量的打算。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陆文桥半天没出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是冷汗,粘腻,不干脆,但他完全不敢放开。 “我错了。”陆文桥曾鄙夷过的烂俗台词,如今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许亦然,给我个机会。” 许亦然没什么反应,掏出手机说给我你的银行账号吧,我记录一下。 “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一点点还。”他说。 陆文桥终于扭过头看他。车前斑马线上人来人往,每走过一个人便遮挡一回阳光,车里一时明一时暗,许亦然的侧脸在这样的阳光和阴影里,始终平静。 陌生的恐慌终于从陆文桥心底涌起,比他之前体验过的任何一次都可怕,都更巨大。 “许亦然……”陆文桥鲁莽地开口,然而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许亦然的冷静和平淡像是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在他和他之间竖起一面无形厚墙。 许亦然转头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说:“谢谢你。” 将许亦然送到他说的地方之后,陆文桥把车停在路边,看许亦然走进了那个陌生的小区。 他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要道谢呢,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他又想起许亦然手机里的那个分组。他是唯一的其他,无法定义的其他。 心头的闷痛来势汹汹,他几乎捏不稳指间的香烟。闻到香烟的气味,又想到许亦然一脸嫌弃地问他是不是想毒死自己。 一旦开了头,就不可收拾地想起了许多和许亦然相关的事情。 虽然和许亦然的关系开始于肉`体交易,但陆文桥想得最多的却是许亦然的背影。他常常看着他的背影,看他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偶尔挠挠头发;看他离开自己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因为被自己占了便宜而有些气冲冲;看他站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投影仪的光线映亮他温和俊秀的眉眼。 那张脸上的任何表情他都喜欢。或者从他想从他那里挖掘出更多其他表情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内外完全不一致的人吸引着了。 陆文桥想他一直都是这副样子的么? 自信满满,进退得度,冷静有礼。 然而再往前回溯,却又完全不一样。那个在树下等候他的男孩仿佛永远怯懦、自卑、紧张,原谅他从不为自己出头,不安地问他“要抄我的作业吗”,被自己拿捏住紧要部位的时候羞涩得满脸涨红,几乎说不出话。 陆文桥痛苦地想起那些几乎没有痕迹的轻吻。像是最卑下的奴隶,向自己的神献上了至诚至真的心。 他的神却不要。 陆文桥捂着自己的眼睛,将那根点燃之后只抽了一口的烟弹出车窗,紧紧皱着眉头。 他有点明白许亦然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了。 那十万块钱解了燃眉之急。而过往岁月中自己微不足道的帮助、暗藏心机的亵玩,全都被他看做自己生活中最为重要的救助。 车窗被人敲响,陆文桥浑身一颤,忙抬头去看。窗外是一个陌生人,他手里拈着一根烟。 “不要随地扔垃圾,而且你这个还没熄灭。”年轻的男人把烟递给陆文桥,满脸严肃。 陆文桥接过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年轻男人有些惊讶,仿佛没想到他会道谢,一时有些尴尬。 陆文桥把烟熄了,心想许亦然现在只是到朋友家里去借宿,今晚肯定还要回来收拾东西。他真的会走吗?他没有什么话再跟我说了吗? 玩过那么多人,谈过几次恋爱,却没有一次令陆文桥在面对“分开”这个事实的时候如此踌躇。 他突然觉得孟白说的话真是有趣。 什么叫做这个人沾不得,他太认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自己也是认真的,虽然这个醒悟来得稍稍晚了一点。 齐永辉走到自家门口时吓了一跳。 “老许?”他走过去推了推坐在台阶上的男人,“你怎么坐在这里?给我打电话啊。” 许亦然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靠着墙闭眼休息。 “我的手机没带,联系不上你。”他说。 齐永辉掏出钥匙开门:“又跟你的男朋友吵架了?” 他和许亦然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因为许亦然在大学里表白失败那件事,他知道来龙去脉之后,用自己的办法教训了那男人一顿。许亦然并不需要他这样做,但心里还是觉得感动,便将这个人看做了自己难得的挚友。 齐永辉知道他现在跟一个男人同居,而且俨然是正儿八经谈起了恋爱。他一边把许亦然推进门一边说:“没事,让他着急一会儿再回去。我明天要去外地培训几天,钥匙你自己拿着,想住多久住多久。” 许亦然冲他道了谢。 齐永辉草草打扫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他从裤兜里摸出还剩一根烟的烟盒,觉得有些可惜。想起刚刚在小区门口把烟扔到地上的那个男人,很为那根烟心疼。 去厨房准备做饭的时候发现浴室里水声哗哗。他刚想跟许亦然说水龙头有点松,但话没出口,就听到浴室里沉闷的呜咽声。 许亦然将自己泡在浴缸里不停地流眼泪。 他想起的全是自己年幼的时候老张怎么想方设法给他买糖,怎么敦促他锻炼身体,怎么帮他放飞一只又大又重的蜈蚣风筝。那时他和妈妈站在低处,老张拿着风筝跑了很久,挥舞着手让他看:飞上去了!飞上去了! 虽然问过妈妈“为什么不要张叔叔作我的新爸爸”,但从来没有得到过正面的回应。 母亲的葬礼上老张一直忙前忙后,有人在背后嘲讽,他只当没听到。然而许亦然记得,等宾客散尽,他准备送母亲进焚化炉的时候,老张突然拦着他,问他我能再看一眼吗。 男人的脸上都是眼泪,许亦然突然也哭了。他看到自己父亲一般可靠稳重的男人嚎啕大哭,几乎跪着哀求: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再一眼就够了。 那些人说你已经看了很多次了,后面还有几个要焚化的,你节哀啊。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节哀节哀,让一让。 二十多岁的许亦然突然觉得自己和十几岁的许亦然毫无区别。 怯懦,卑微,没有任何希望。 他又悔又痛。 自己这样努力摆脱以前的生活,逃离以前的噩梦,老张那么殷切地期盼他成长,希望他坚强,他为什么又自甘堕落地回到以前那种境地里,装作懵懂茫然地,以接受陆文桥无知的欺辱来折磨自己,再自怜自哀? 然而哭了一阵,想起陆文桥那十万块钱确实意义重大,又想起他对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心里更加难过。 老张昨晚睡前跟他说,小许,你要好好过。 他混乱地用湿透的衣服擦脸,直把自己的脸擦得发红。他真的要好好过。 过去努力的目的并不是成为某一个人的情人,而是希望能和他平等地谈论感情,彼此接受对方。 许亦然知道在陆文桥这里,自己的愿望是不可能达成的。 可他总要好好过。 齐永辉不知道许亦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炒个菜又跑到浴室门口偷听一阵,肉还在解冻又跑过来继续偷听。直到里面再没有呜咽声,取而代之的是单调的水声和擦洗的声音,他才稍稍放下心。 许亦然上次还留着些衣服在这里,齐永辉殷勤地拿了出来,摆个凳子放在浴室门口。 他猜到自己的老友应该遇上了很不容易撑过去的难事,他帮不了什么,再无谓的事情都好,也想为他做。 许亦然洗完澡出来之后神情很正常。他跟齐永辉说了老张过世的事情,说自己先去收拾行李,之后还得再去一趟医院,把人送到殡仪馆。齐永辉只知道老张是许亦然的亲人,当即大惊,忙说自己陪他一起去。 出门的时候齐永辉看到许亦然直直走向自己看过的那辆名车,顿时有点囧。 陆文桥也认出了他,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两人都随便说了句你好。 一车人都沉默无声。陆文桥心烦意乱。他不知道这个自称姓齐的人是什么来头,许亦然为什么那么信任他,又想到现在自己正要将许亦然送回家,然后再看着他收拾行李离开,一颗心翻翻覆覆,几乎难过得要窒息。 陆文桥知道许亦然的决定他一时扳不回来,只好呆呆站在一边看他收拾。齐永辉全程帮忙,他连打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快收拾完了,许亦然抬头看到床头柜上又多了几张照片。 他也不知道陆文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找到这么多自己以前的照片。大学军训,参加竞赛获奖,和同学郊游……每一张上都是他,笑得那么骄傲潇洒,仿佛没有任何负担。 伸手正要拿走,一直站在门口的陆文桥突然扑了过来,死死按住许亦然手。 许亦然看着他。陆文桥急得差点出汗。 “不……留给我……”他几乎带了点哀求,“留给我好吗?” 许亦然将手抽走,用力从他掌下扒拉出那些相框。 他想你既然这样舍不得,为什么之前又要说那些让我伤心的话? “我还是拿走吧。”他对陆文桥说,“陆总总会丢掉的。” 许亦然交待工作的时候,助理小刘哭个不停。 桌上堆着许多文件,许亦然一件件跟她说明这一切,看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往纸上掉,又是莫名,又有点心酸。 “别哭了。这对你是好事,陆总说你工作得力,直接把你提升到我原本的职位,好好做。好啦,擦眼泪,妆都花了……” 小刘抽泣着,结结巴巴说:“那、那许秘你去哪里?你不留在这里了吗?” “不知道。”许亦然很诚实地说。 “你和陆总闹翻了吗?陆总……陆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你不要生他的气,他说过就忘了,没放在心上的。”小刘擦了眼泪,“你们要分开了吗?” 许亦然脸一沉,良久才调整好心情,慢吞吞开口:“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刘说我知道陆总很喜欢你。 许亦然外出开会或者公干的时候,陆文桥办公室外面就小刘一个人。老总办公室外两个卡位,她的位置和许亦然的挨得很近。许亦然不在,陆文桥出来乱晃的次数就会大大减少。 有时候她正工作着,听见陆文桥开了门走出来,忙站起来等待指示。但陆文桥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压压手掌让她继续坐好,转身自己就坐在了许亦然的位置上。 次数一多,她就忍不住关注起陆文桥在干什么。 然而大多数时候他无所事事,就坐在那里翻许亦然的文件,又拉开许亦然的抽屉看他在里面放了什么。小刘知道许秘不太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但又不知道老总动的话是不是例外,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后来她发现,陆文桥其实并不是想窥看许亦然的隐`私。他盯着许亦然在文件上的一个签名就能看很久,还自顾自地笑。有时候坐在许亦然的椅子上看自己带来的文件或者书,还会扯便签纸写点什么贴在许亦然的电脑上。 许亦然听了半天,不知作什么反应好。 “还写纸条?我没见过。”他说。 “因为陆总总是回了办公室之后又走出来,把贴好的便签纸都扯下来,揣手里带走。” 他无语片刻,对那些纸条上的内容有点好奇。然而很快想到自己的决定,想到自己和那个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心又硬起来。 “我和陆总……我和陆总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出去乱说。” 小刘忙狠狠摇头:“我从来没说过!我……我绝对不会说的。” 许亦然没觉得有多信任她,但看到自己的助理因为自己离开而哭泣,又觉得心头不忍。 想起来他并没有好好看过陆文桥的神情,也没有多么关注他的表现。自己说出分手的时候他是震惊的,随后是挽留,然后是哀求。 许亦然最终还是把自己的照片都带走了。陆文桥还想陪着他,载他去医院,被他没什么情面地直接拒绝。坐上的士的时候许亦然忍不住扭头,看到自己爱了那么久的人呆呆站在小区的路边,站在一丛茂密的灌木身边。 陆文桥怕许亦然又说什么别的不好的话,根本不敢走过去,只站在单元楼外面的花圃边。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目,将他脸上寥落凄凉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许亦然突然心软,要不就……原谅他? 然而车子已经启动,拐过几棵白木兰,他再看不见陆文桥了。 辞职的程序人事那边很快就走完。陆文桥已经交待过特事特办,不用根据合同要求许亦然提前一个月提出,而且给了十分优厚的补偿金。许亦然揣着那几万块钱,到银行里办了一张卡,把钱全都存进去,将卡放在信封里,还附加了一张纸条拿回去给小刘,告诉他转交陆文桥。 再也没有其他事情了。许亦然离开办公楼的时候有些惆怅。 小刘问得好,他准备去哪里呢。 然后又想到,自从那日楼下一别,他就一直没看到陆文桥。陆总消极怠工,公司却还运作得井井有条。许亦然觉得他不在很好,否则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日一时的心软令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想到陆文桥脸上也会出现那种凄怆神情,就再也无法硬起心肠跟他说那些明知会伤人的话了。 然而走到路对面等车的时候,他又控制不住自己,抬头看向陆文桥所在的那一层。 为什么不在呢。他怀着无法明晰的怅然,带着自己的资料坐上了出租车。 接到小刘电话,知道许亦然给自己留了纸条,陆文桥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 坐在他床边正在絮絮叨叨地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失恋千万不要哭那么久的孟白一惊,手里的半只苹果差点掉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孟白见他激动万分,忙捏着他脸大吼,“冷静!” 陆文桥很快装作冷静,让小刘拆了信封,看许亦然写了什么。 孟白说你有病啊,这种私密的信件能让别人念吗,万一你那位在上面写了些不方便给人看的话…… 然后他就看到陆文桥满脸激动一分分褪尽,又恢复成了半死不活的颓废样子,卷着空调被坐在床上。 “……写什么了?” “一张银行卡,和银行卡密码。” 孟白霎时想笑,忙控制住自己。 陆文桥现在在陆家的大宅里,几天都闷在房子里不出门,被爹妈问起也不吭声,最后才讷讷说一句“我失恋了”。他妈激动坏了,给自己其他几个儿子打电话说你们弟弟啊居然失恋了啊天哪这是长大了啊我太高兴了媳妇儿们快过来陪我打打麻将,陆文桥的父亲还略有良心,联系孟白让他去劝劝陆文桥。 孟白人没劝成,倒是明白了一件事:真正栽进去的不是那个人,是陆文桥自己。到头来,主动权还是始终握在人家手里。他想说些什么话讥讽一下陆文桥,坐了快一日,越看越觉得陆文桥可怜。 “你就这样放人走了?”孟白问。 陆文桥坐在床上,有些呆滞:“不想放。可是怎么办,我说对不起,他完全不接受。” 孟白说追回来啊。 陆文桥想了想:“怎么追?” 孟白:“……” 陆文桥:“我怕。我怕他不理我。他不理我我怎么办?还能追回来吗?” 孟白扶额。 陆文桥:“老孟教教我。我不懂。” 孟白:“你……这个怎么教!” 陆文桥:“你平时怎么追的人?跟我说几招,我试试。” 孟白觉得跟他沟通不下去了,说你先睡吧,我想想,你睡醒我们再继续讨论。 然后陆文桥醒的时候,孟白早就拍屁股溜回家了。 又在家里躺了几天,听爹妈哥嫂说了几百遍各自精彩纷呈的爱情故事,陆文桥终于鼓起全部勇气,开着车,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齐永辉住的小区外面。终于等到齐永辉出现,他忙跟他问起许亦然的事情。 然而齐永辉告诉他,许亦然昨天刚走,目的地是另一个一线城市。 “联系方式?我当然有啊。”齐永辉说,“但怎么能告诉你?不行不行。” 陆文桥慌张地拨许亦然的电话,结果得知那已经是个空号。 齐永辉看他站在自己面前,当时看着还很精神的一个人,一段时间不见竟然有些憔悴,抬手拍拍他肩膀:“别难过啊,尽快开始新生活。” 陆文桥不想对他表示任何的谢意。 要是真的下手去找,他知道是找得到许亦然的。但那人显然不想跟他再联系,自己再跟过去,只会让他更生气,别无任何好处。 陆文桥转身就走,心头发闷只想抽烟,摸了半天才想起已经抽完,烟盒也扔了。 他在车前站了一会,拐到副驾驶座上坐下,乖乖系了安全带。 啊,原来平时许亦然坐在这里,这位置是这样的。 他莫名觉得心里松了一点,抬眼看到车外一片灿烂天地。日光明媚,树叶树枝将光线阻隔、切割,影子块垒分明地落在车窗和自己身上。 陆文桥顿时想起许亦然说分开的那天,那张平静淡然的侧脸。 他此刻才真真正正觉得痛悔。 这痛悔如此迅猛,令人根本无法抵抗,可他找不到排解的方法,也没有将它压制的机会,只一个人默默坐在副驾驶座上,将日光看得一寸寸退下去,眼里的酸涩一点点累积起来。 一年匆匆就过去了。 陆文桥搬回了自己家里,他在那个太安静的公寓里没办法睡觉。哥哥嫂嫂都有事业,几个孩子就送到了爷爷奶奶这里,天天缠着他要他带着玩。陆文桥反正有大把时间没法打发,陪小孩都陪出了心得。 公司一切如常。半年前人事那边还接到了一个信件,希望他们提供许亦然在职时候的工作评价。人事那边的人心想这个老总秘书的工作评价实在不好写,当时许亦然走得很急,甚至有流言说是激怒了陆文桥,被陆文桥炒掉的。虽然后来刘秘书多次澄清,但这个印象始终还在。 刘秘书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文桥。 陆文桥想了三四天,绞尽脑汁去写这份评价。要冷静,客观,得体,又不能暴露太多自己对许亦然的感情。他知道这份评价许亦然没有机会看到,但他仍旧极其认真地去写,将那个人诚恳彻底地夸了一遍。 后来那边公司跟他的人事说,你们老板似乎非常欣赏许亦然。 刘秘书又把这件事告诉了陆文桥。 陆文桥很高兴,觉得自己总算有意识地、专心地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儿子虽然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但仍旧不太开心。家里父母都有些不安:原以为只是暂时性的失恋症状,他们无论怎样都想不到那个神秘的人居然能让陆文桥发生那么大的改变。 他娘陈曦终于开始关注儿子的精神状况,时不时就拉着陆文桥让他陪自己去旅游去玩。陆健嘉看不下去,认为男人还是以事业为重,不能失个恋就这么一蹶不振,也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只顾着吃喝玩乐,于是又卖了老脸,给他拉来好几个新的项目。 这下陆文桥真的连抽空想许亦然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出差的时候在许亦然所在的城市里逗留过,还一个人跑到那个公司的所在地蹲守过。然而东西吃完了,续杯的咖啡也加了几遍,他被打烊的店家赶了出来,都没能看到许亦然离开的身影。 一年了。陆文桥此时送母亲去参加她的同学聚会,等绿灯的时候想,一年前也是在这个路口,许亦然提出的分手。 “儿子啊,你说我是不是也开个自己的品牌服装店比较好?”陈曦边看手机边说,“这个生意还挺有意思的。” “你会设计吗?有审美吗?都没有的话搞什么自己的品牌。” 陈曦亮出手机:“你看你姑妈!她也不懂设计没有审美,还不是一样开起来了!她说请了专业的公司帮她营销,什么都安排妥当,她这个老板做得可轻松……”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就被陆文桥抢走了。 陆文桥震惊地盯着手机上的那张照片。 姑妈站在新店门口和几个人合影,其中一位西装革履的,赫然就是许亦然。 许亦然的头发剪短了,脸上的温和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站在几个人之间,却也十分打眼。 陆文桥眼睛一下就酸了。 好像瘦了很多。本来肠胃就不好,工作起来不要命了么? 陈曦见他反应奇特,忙紧张地拉着他:“怎么了?” 陆文桥也不隐瞒,把手机递回给自己老娘:“就是这个人……我喜欢的那个人……” “哎呀。”陈曦忙仔仔细细地冲照片观察许亦然,“看上去是个挺好的孩子。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也不知道。”陆文桥嘶哑着声音说。 陆文桥还记得,许亦然现在就职的公司确实是一家策划营销的企业,相当有名气。他向姑妈打听之后才知道,那企业一个多月前在这边设立了分公司。 许亦然一定是回来了。陆文桥激动万分,然而冷静下来又意识到,许亦然没有回来找自己,这说明他不想见自己。 “你认识小许呀?”姑妈在电话那头大着嗓门说,“哎哟,小许这个人可好啦。他好像是这边公司的营销总监,年纪轻轻,接人待物特别舒服,做事情也利落干净,态度又好,又有本事。” “那是那是。”陆文桥说。 “你跟他熟悉吗?有女朋友没有啊?唉你知道的,你表妹今年大学毕业了,恋爱都没谈过……” “别!”陆文桥大叫,“别介绍女朋友!” 姑妈愣了一阵,狐疑道:“为什么?他有什么问题?” 陆文桥顿了片刻,十分认真地说:“小许他有一个交往了很久的对象,都快成了,你别在里面乱搅和。” 姑妈十分遗憾,陆文桥大大松了一口气。向姑妈问了许亦然工作的地方,陆文桥当即决定,无论许亦然想不想见自己,自己都一定要去见他。 许亦然今天工作得不太顺利,眼皮跳个不停。 外面又下着大雨,他懒得冒雨回家,于是干脆加班。然而这班一直加到十点多钟,雨势不见变小,反而随着雷声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公司里没人了,他关了灯拉了闸,拿起雨伞去搭电梯。 写字楼里的保安对他很熟悉,又问了他几句住得远不远。许亦然看外面确实太大雨,掏出手机打算叫车。他正拨着电话,抬头看到玻璃门外的阶梯上有个人。 陆文桥出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雨会越下越大。他几次三番跟写字楼的保安确认十八楼的许亦然还在不在。他一身名牌,又很有气势,说自己在等许亦然,保安虽然没敢说得详细,但也告诉他十八楼还有人。 陆文桥心想有人,肯定是许亦然了。 他饥肠辘辘,什么都没吃,就靠保安施舍的两块苏打饼撑了好几个小时,又冷又疲。 想到自己堂堂一个老总要这样落魄地等人,心里觉得不愉快,但想到等的是什么人,等到之后说不定就能原谅自己回到身边,又生出许多无端的甜蜜来。 眼看都十点多钟了,他几乎要放弃,准备直接上楼去找许亦然,保安突然拍了拍他肩:“十八楼拉闸,有人下来了。” 陆文桥精神一振,忙站起来走到门口,试图营造出自己已经等候很久的样子。 然而外面风势也大,裤脚立刻被打湿了。陆文桥冷得哆嗦,想收起雨伞再回到室内时,突然想起孟白后来跟他传授的秘诀。 “装可怜,有多可怜就装作多可怜。他要是还喜欢你,肯定会心疼。” 想到这里他手一松,雨伞呼的一下就被刮下了台阶。 陆文桥站着等了几秒,发现不行,实在太冷了,没了雨伞,被大风吹得乱飚的雨滴全都往自己身上招呼,连上衣都要被打湿了。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忙飞跑出去,从台阶上险险捡回了自己那把伞。 转身时他吃了一惊。 许亦然冷着张脸站在玻璃门前看他。 陆文桥一下就不会说话了,连那把伞也差点没捏稳。 “许……”他开了开口,被冷风吹得发抖,声音都不清晰了,只好定定看着许亦然。 太久不见了。陆文桥在冷风冷雨中很忧伤地意识到,他很想念许亦然,非常非常想念。 许亦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眯着眼。刚刚陆文桥自己松手扔伞又自己跑下去取伞的全过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有问题吗?”许亦然走下几步,大声说,“为了博同情故意淋雨?演戏吗!你脑子究竟有什么毛病啊?!” 陆文桥眨眨眼睛,更觉忧伤。 他不心疼自己了。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在风雨里站了片刻。 “过来啊!”许亦然大吼。 陆文桥忙抓着伞走近他。他的伞在坚硬的台阶上磕了几下,伞骨已经歪了,举在头顶塌了一块,说不出的可笑。 许亦然站得比他高,陆文桥站在他的伞下仰望着他。 “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饭。”陆文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开口说。 许亦然顿时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况且他根本没有气。 “你开车来的吧?再见。”许亦然说。 陆文桥忙拉着他的手腕,手心里都是雨水,又湿又冷。 “我送你。” 许亦然拒绝了。然而陆文桥不死心。他撑着那把歪伞跟在许亦然身后。写字楼附近就有公车站,许亦然在候车亭里站了一会,看到陆文桥慢吞吞走过来。伞遮不住风雨,两人都很狼狈。 许亦然说不出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看到那个人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狼狈,他有难过,却又觉得快意。然而在片刻的愉悦之后,看到他冷得发颤,心头的不忍甚至盖过了其他的所有情绪。 许亦然在赌。他赌陆文桥会来找他。 主动提出到这里来开辟市场,后来听自己的客户提起陆氏集团和自己侄子,他还热情地建议女人将合影的照片发上朋友圈。 “人脉也是做生意的重要部分,肯定不需要我多嘴了,阿姨。”他笑眯眯地说。 如果陆文桥还是看不到,许亦然还有很多别的办法。陆氏旁边的文化公司最近有几个自己正在接触的项目,他需要多次亲自去商谈;他租的房子就在小刘家附近,他会让小刘在不经意间看到自己;陆氏旗下的几个小艺人最近正在谈代言,而那个品牌正是自己公司的长期客户,他作为区域的营销总监,到陆氏去见见他们的经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能营造的巧合实在太多太多了。 然而一击即中,他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该称赞陆文桥狗屎运好。 陆文桥不知道许亦然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偶尔望一望自己,眼里都是不耐烦的表情。 他一路跟着他过来,心从紧张慢慢变得慌乱。看见许亦然在无人的候车亭里坐下了,自己连忙也凑过去想坐在他身边。 然而自己湿得比许亦然严重,他最终还是站在他身边,任衣角和裤腿的水滴沥沥落下。 许亦然终于先忍不住:“你不冷?” “冷。”陆文桥时刻谨记孟白的教诲,立刻补充道,“但我想跟你说说话。” 许亦然低了头。剪短的额发沾了水,垂下来。“没什么可说的。你想跟我说的话,以前都说得很清楚了。” 陆文桥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这样不留余地。 “你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陆文桥想告诉他卢星海的父亲因为涉嫌钱权交易,在许亦然离开后不久立刻就锒铛入狱,再也没人提起那道不道歉的事情,但他又知道,许亦然并不想听这些。 他扔了那把歪伞,蹲在许亦然身前。候车亭不大,雨水瓢泼似的从亭檐流下来,全落到他的背上。 “是我该向你道歉。”陆文桥小心抓着许亦然的手。许亦然略微挣扎,但动作不大。 他低头吻了吻许亦然的手指。两人的手都很凉,陆文桥本来想好的一堆话突然都说不出来了。他轻轻摩擦着许亦然的手指,又温柔又依恋。他想还能说什么呢,还用说什么呢,他就在自己面前,没有吵架没有告别,难道不像美梦成真? “对不起。”陆文桥紧紧攥着他的手,唇贴在手指上,低低地说,“怎么办……我说什么才合适……许亦然……可是我想你,太想你了……对不起……” 他眼睛发酸,几乎要哭了。 他这二十多年过得如此顺遂,这个年纪才从许亦然身上尝到挫败、痛苦和悔恨的滋味。 仍一个人住在外面的时候他常常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瘦小的少年,脸上的眼镜又大又重。 他在满地泥泞的窄巷里跪着,紧紧保护胸前的书包,抬头盯着眼前将他围在当中的高大男孩。他的眼神里带着怨恨和愤怒,而在看到人群背后的陆文桥时,慢慢换了一副表情。 陆文桥睡不着就坐在床头,拿着自己重新冲洗出来的许亦然的照片看。 只是脱离了卢星海那些人,他就从羸弱怯懦的眼镜仔长成了照片里开朗自信的年轻人。 陆文桥在漫长的夜里无事可做,就一点点地把自己可怜的回忆抽丝剥茧。他慢慢意识到许亦然并不是没有求救过。 他只是以为自己已经抓住了一根可以拯救自己的浮木。 愚蠢的少年时代。陆文桥恨不得揪着那个以为看透一切的少年狠狠刮几个耳光然后再对他说“你对他好一点啊”,回过神来又觉得接受这几个耳光的是现在的自己,是漠视了许亦然的痛苦反而让他去跟卢星海道歉的自己。 反反复复,不得安宁。最后不得已,他搬回了家里。 将回忆反刍得彻底,陆文桥又后知后觉地想到,那也是自己幸运的少年时代。 没有那一段,许亦然不会在那个晚上走到他面前来。 他握着许亦然的手,眼睛也闭了起来,心想自己可能已经哭出来了。 太丢脸,他不敢抬头。然而又怕许亦然抽手就走,只好死死抓住不放。 掌中的手指却突然动了动,在他眼下抹了一抹。 许亦然不碰他还好,一碰他陆文桥就不行了,手劲越来越大,眼睛死死闭着。 “……你流鼻涕了。”许亦然说。 陆文桥:“是雨水!” 许亦然:“雨水从你鼻子里流出来了别哭了!” 他掌心用力,擦去陆文桥眼下和雨水混在一起眼泪,突然抱着他脑袋,在额上亲了一下。 “别哭了。很丑,我不喜欢。” 陆文桥说你就喜欢我这张脸吗。许亦然说你除了脸还有什么别的可取之处吗。 他想了想,似乎是没有,心里又欢喜又委屈,心想我妈这样说,你也这样说,还是不是我爱的人了。然而想归想,因为许亦然抱了他这一下,他已经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 他知道一定是因为看到自己流了泪,许亦然才心软的。 陆文桥啪嗒一下跪在了地上,张手紧紧抱着许亦然的腰。 他知道城市里的公交车十点就停运了。他相信常常搭公交车上下班的许亦然一定也知道,但他完全不打算揭穿。在深夜无人的街头,在天地间密布的雨声,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他连许亦然这点小小的心机也疯狂地爱上了。 陈曦等了一晚上,总算等到自己儿子一身雨水地回来。 两夫妻互相看看,都觉得陆文桥的精神状态和之前迥然不同。 “你怎么了?”陈曦有些担心。自从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之后,她就觉得不管怎么样,陆文桥这幅样子完全是自找的,但看他那么狼狈但又明显喜上眉梢,又觉得怪异。 陆文桥扑过去抱着他娘吧唧了一口。 “我把人追回来了!” 他又扑过去要吧唧他爹,被陆健嘉躲开了。 “我恋爱了。不对,我和他复合了。”陆文桥说。 陈曦:Σ( ° △ °|||)︴ 陆健嘉:Σ( ° △ °|||)︴ 陆文桥:“什么意思?不相信吗?” 等洗完了澡躺在床上,他把今晚的事情想了又想,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拉着许亦然从候车亭走到停车场,把他送回了家。许亦然和自己差不多狼狈,他也没敢去亲他,两人各自礼貌地道别了。 许亦然没有请他上楼,没有再拥抱,更别说亲吻。 陆文桥从床上腾地一下坐起来,细细地想。 今晚许亦然一直没有说过已经原谅他了。 翌日许亦然起床的时候,天色放晴,昨夜的豪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他睡得很好,没有不安稳的梦,没有辗转的思念,无梦的睡眠令他精神非常饱满。本地的早间新闻里播报着市里的受灾情况。河水暴涨,差点超过了警戒线,当夜无数人冒雨疏散群众,画面上一片纷乱。 许亦然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看新闻,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有人在这样的雨天里颠沛流离,而他重新得到了陆文桥。 他兴奋,又不安,感激,也怀着恐惧。虽然在对陆文桥的这段漫长的感情里一直都缺乏安全感,但在看到他失态流泪、跪在自己面前抱着自己不放的时候,许亦然突然觉得这个人是值得自己喜欢的。 他心里某一处秘不可察的柔软早就被自己看破。 走到小区门口,许亦然略微吃了一惊:他看到陆文桥的车停在路边,他靠在车上吃早餐。 “吃了吗?”陆文桥冲他扬手,“我买了你的那份。” “吃了。”许亦然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我中午不回家,给我吧。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文桥咽了口里的包子,笑嘻嘻地说,送你去上班。 许亦然:“……” 到了公司门口,陆文桥又笑嘻嘻地问他:“中午来找你吃午饭。” 许亦然坐在车里没动,转头问他:“那晚上是不是还要送我回家?” “是啊。”陆文桥点头。 许亦然问他想做什么。陆文桥笑笑:“追你。” 许亦然:“……” 他下意识想说你没问题吧,追什么追,不是已经——但脑中刷的一下,新的想法立刻把刚刚那个念头打压了下去。 “好。”许亦然平静地开了车门,“你追吧。加油,陆总。” 陆文桥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昨夜他实在睡不着,心里躁得慌,又用电话把孟白从睡梦中挖了起来。孟白教他去追人,陆文桥于是就这样做了。 “你不是没追过他么!你们的关系开始得那么不正常,现在就是发挥你男友力的时候啊卧槽你别打岔听我说!继续装可怜,继续装卑微,他如果还爱你一定会叫停的。” 但许亦然没有。 陆文桥想,可能我的姿态还不够卑微。 他摇下车窗,很快乐地看着许亦然走进了写字楼。原来追人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陆文桥心情舒爽无比,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又丰富了一层。 然而按部就班地接送了几天,陆文桥自己先顶不住了。 许亦然总是很平静,又很有礼貌。那天夜里抱着自己亲的那一口简直就像从未发生过。陆文桥有一天晚上送他回家,见夜黑风高,就想凑过去亲一下,许亦然来了句“不是要追我吗我允许你亲了吗”就把他给堵了回去。 他觉得不对啊。原来追人的时候是不可以亲的么? “这不合理。”陆文桥说,“追求这个过程应该是有投入也有产出的。不可能一直投入,但是连一点产出都没有。” “你最近去上什么课了?”许亦然说,“别掉书袋了,你学得不像。” 陆文桥看他吃饭,刀叉用得那么优雅得体,紧紧扣着的袖口和领口都令他又爱又怜,很想脱了摸一摸。 “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许亦然抬头看他一眼。陆文桥心道妈呀别看了简直想就地办了你。 但他一点不敢说,正襟危坐。 “陆文桥,你搞错了一件事。”许亦然温和地说,“我肯坐上你的车就已经是对你这段时间所投入的时间、金钱和心思的回报了。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回报达不到你的期望值,那没问题。你不用再去接我了,以后也不用请我吃饭了。” 陆文桥呆了。 许亦然放下刀叉:“行吧?” “不行!”陆文桥心想那什么鬼课程,屁用没有,“我继续投入,你不用管我刚刚的话,都是醉话。” “你喝酒了?”许亦然皱起眉头,“那我更不能坐你的车了。” 陆文桥无言以对。 他想起了以前的许亦然。嗯,他喜欢的那个人确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我找代驾,但我要送你回家。”他无可奈何,为了今晚这顿晚饭而想的一肚子话都没有用武之地,“你怎么那么……那啥呢。” 他想了想又说,可我怎么就喜欢你呢。 陆文桥松开了许亦然的手,唉声叹气地对付面前的甜点,没注意到许亦然的脸红了。 如此这般过了许多天。陆文桥怕许亦然生气,再也不敢说什么出格的话,做任何可能让他不愉快的事情了。他始终坚持着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为他买早餐,有空了两人一起去吃个饭聊聊天。 啊,追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说无聊吧,也挺有趣,说有趣吧,有时还挺郁闷。 他跟孟白感慨。孟白也感慨,感慨完了问他怎么追的,陆文桥一五一十地说了,对自己的恒心和毅力很满意,末了还补充多一句:“我觉得他现在对我笑的次数多了。你是没看到,他笑起来呀,真是太……你什么表情?” 孟白:“……天哪!难为你的小许居然没有反对意见。” 陆文桥一头雾水:“什么反对意见?” 孟白觉得自己这个恋爱指导白当了:“我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追自己喜欢的人追了快一个月,居然一直都是接送上下班和吃饭的!” 陆文桥想了想:“那还能怎样?他又不让我进一步那什么。” “吃完饭可以邀请他去散步呀,散步的时候可以去看电影,或者你俩一起去健身,或者去钓鱼,或者去划船,或者去骑行,或者去爬山,去短途旅游,去玩游戏,去博物馆,去演唱会,去首映礼甚至带他去那种上流人士很多的派对让他扩充人脉呀!要不去科技馆玩玩机器人,很有趣的你信我,看球幕电影的时候要躺下来,还可以趁机拉拉手什么的!还有我前几年不是骗你买了部死贵死贵的相机吗你可以拿着说教他玩儿摄影或者让他陪着你去扫街拍照啊!!!” 陆文桥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孟白的话像一道来自天国的圣光,砸在他脑门上,将他整个人都洗礼了一遍。 从内到外,焕然一新,闪闪发光。 “额,老大。”扎马尾辫的姑娘戳戳许亦然的肩膀,“你朋友又在楼下等你了,你还加班吗?” 正在设计师妹子位置上看图的许亦然噢了一声,抄起手机发了个信息,又继续看图。 他对这次的设计很满意,又讨论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对于陆文桥的举动,许亦然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他知道好几个同事已经看出了端倪,但他周围的气氛没有任何改变,所有人依旧将他当做最可靠的上司。 “他还在等。”设计师妹子说。 许亦然皱着眉头走到窗边往下看。楼层太高,其实是看不太清楚的。但陆文桥每次等他都是在那个位置,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性地将那个点出现在那个位置的小人鉴定为“老大的朋友”。 午间仍旧很热很晒,许亦然有些不忍,忙打了他手机。 “不热吗?你到停车场那边等我。”他说,“嗯,可以,我没有问题。” 设计师妹子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公司里阶层分别不明晰,许亦然很自然地问她笑什么。 “老大,你朋友对你真好。”她说,“天天等,一个月了呢。都在同一个位置。” “他比较蠢。”许亦然说,发出最后一封邮件。 “他一定很喜欢你。”姑娘很认真地说,“每次看到你走过去的那个表情哟,怎么办老大,我都觉得有点喜欢他了。” 没大没小。许亦然想。他忍不住想了想陆文桥的表情。 就是笑,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那种笑很令他愉快,是一种满足、平和、他愿意付出长长久久的时间去注视的深切愉快。 许亦然朝茶水间示意:“好了,废话真多,你的饭热好了。” 下了楼之后,在惯常的地方没看到陆文桥。许亦然朝停车场走过去,在一棵茂盛的羊蹄甲树下看到了坐着看手机的陆文桥。 许亦然突然觉得那棵树和树下坐的人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站在午间的日头里愣了几秒,终于想起这一幕为什么熟悉。 当年的许多次,他也是这样坐在树下等陆文桥的。 无人的小空间,高大的樟树,瘦弱的、等待着自己的神莅临的少年。欢愉、思念,欣喜,还有卑微又恐惧的恋慕:许亦然感到自己在这一刻灵魂仿佛又回到了数年之前。苦等和提心吊胆的滋味依旧清晰,哪怕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 这滋味不好受。 他突然心软。这么不好受的滋味,怎么能让自己爱的人一尝再尝。陆文桥已经煎熬了一年多,他再也不舍得了。 “你在看什么?”他默默走到陆文桥身边问。 陆文桥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藏起手机。他刚刚认真地在研究网上的各种约会和追求攻略,看得入迷,仿似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眉头紧皱,根本没注意许亦然走过来。 “小电影?”许亦然装模作样地眯起眼睛,“小黄文?” 陆文桥干巴巴地笑。 “走走走,今天带你去别的地方吃饭。今晚有一场首映,你有空吗?”他十分努力地岔开话题。 许亦然坐在他身边,伸手:“手机,交出来。” “这我隐`私。”陆文桥说。 “好文共赏,来来来。” 陆文桥拗不过他,别别扭扭地交出了手机。许亦然看了当前页面,又翻历史记录,看了几分钟,笑得停不下来。 陆文桥自己也觉得很窘:“不看这个,不用这个。我……我们可以去首映礼,去爬山,去短途旅游,去科技馆玩儿什么的……” 网上的攻略大都是男孩追女孩,送花送衣服送化妆品,林林总总,方法众多,虽然内功差不多,然而没有一样外物是适合给许亦然的。他只好匆忙回忆孟白的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许亦然不说话,带着点很神秘的笑容看他。 陆文桥说了一会就说不下去了。 他从许亦然手里抢回自己的手机,不太高兴:“反正我就这样了。要不你直接告诉我,我做什么、给你送什么你比较中意吧。” 许亦然飞快地扫了眼周围,没有人。他拉着陆文桥的胳膊把他扯向自己,在陆文桥转头的时候亲了他一下。 “说你喜欢我。”许亦然低声道,“说你喜欢我就行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陆文桥愣了一瞬,突然明白过来。 他手一松,手机掉到了树根上,啪嗒一响。眼里几乎又要涌出泪,陆文桥飞快眨眼,伸臂将许亦然抱在了怀里,亲吻他的鬓角。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发抖,像是抑制不住激动和欢喜,“不,许亦然,我爱你。” 阳光正好,而大树枝叶繁茂。温柔的树荫将他们笼罩在内,像保护,也像祝福。 (正文完) ------- 谢谢姑娘们,到这里为止正文就结束啦。 番外下周见! 嗯说一下番外内容好了:大概是道具+伪反攻+脐橙。反攻什么的确实和小许的人物设定很不符合,所以我最终放弃了,不过番外里小许会用比较主动和强势的姿态玩陆总哦不,是上陆总。 (写下上面这句话的楼主被自己的脑洞萌得不要不要的,然而她撸肉真的很……_(:з)∠)_) 报告完毕! 晚安! 这两个月谢谢大家的鼓励啦,儿童节快乐!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